設置

496 能不能買?

  “要我說這位官人不如干脆把家搬過來,也當個拓荒民多好。一百畝地啊,我滴個祖宗,想種啥不成。自己不想種了還可以租給流民,您該干嘛就干嘛去,到了秋天怎么也能落下一整年的吃喝。看到種白疊子花的告示了沒有?好家伙,賣的比江南的稻米還貴,嘖嘖嘖…”

  朱四一聽有人支持自己的觀點,談興也上來了,忙不迭的給那位來自鳳州的商戶出主意,一邊說一邊自顧自的感嘆,很陶醉的樣子。

  “真有那么美的事兒你怎么不去做拓荒民,光慫恿別人?”有贊同的必須就有反對的,但聽這位的口氣,肯定沒怎么來過湟州,連拓荒田的規則都不清楚。

  “你以為老漢我不想?這不是連續兩次都沒抓到鬮嘛!早知道不如第一次就去報名,那時大家琢磨著是西夏人的城市,不敢去啊!”

  這個問題可捅到朱四的肺管子了,他是真想去當拓荒民,可現在拓荒民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營生了。總共分配了三次拓荒田,一次比一次遠不說,名額還受限制,不是誰想要就給誰。

  主要是想當拓荒民的太多了,得靠抓鬮碰運氣。他的運氣不太好,連著抓了兩次也沒中,只能眼看著別人擁有屬于自己的土地干瞪眼。

  “朱掌柜您給講講,當拓荒民都要啥條件,我這樣的外人也可以分到田畝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鳳州商人真上心了,但苦于不太了解詳(情qíng),還拿不定主意。

  “嗨,您讓我這笨嘴瓜舌的講肯定耽誤事兒,不如去州衙找小先生。別說拓荒田的規矩,湟州所有大大小小的規矩他們都懂,那小嘴叭叭叭說得清楚極了,還不收分文。要說帥司大人不是星君下凡,老漢我第一個不信。那些娃子原本就是城里人家的,還有蕃人家的,大字不識一個。可自打跟了帥司大人,也就不到兩年光景吧,去考功名我看都夠用了。”

  朱四也就閑聊幾句成,讓他成(套tào)的說真沒那個本事。他倒也不吹牛,不會就是不會,但這并不耽誤外地客商的事兒。

  從今年開始,州衙門口就多了兩個大棚,每月逢二、七都有兒童團的孩子當免費講解員,從湟州律到新稅法都講,誰有疑問都可以去問,免費的,還有個很怪的名字,叫社會體驗義務勞動!

  這又是洪濤推出的一項新舉措,自打感覺到宸娘社會經驗不足的缺點之后,洪濤就開始琢磨該如何讓以后的兒童團員們避免重蹈覆轍,當義務的法律宣傳員就是其中一個舉措。

  孩子們每旬還會抽出一天時間到湟州城和馬尾城的百貨市場里兼職通譯和賬房,用他們所學到的知識免費為商戶提供服務,同時也能深入到社會商業活動中去,總比傻讀書強。

  “哎哎哎,我說各位,說著說著怎么又扯到拓荒田上去了。今年開(春chūn)才分過一次,再想分恐怕得等年底了,先不忙著打聽呢。大家倒是說說公債到底能不能買,買完了官府不認賬該咋辦呢?”

  這邊說得(熱rè)鬧,剛才提起話頭的人反倒成了看客。眼看鳳州商人要結賬去州衙打聽仔細,他忍不住了,又把最初的話題拽了回來。

  “不會不認賬的,這上面說了,官府用每年的稅收擔保,到時候還不起錢就拿稅收抵償。”

  其實關心這個事兒的不止他一個人,只是別人比他快了一步,已經去銀行掃聽過了,還拿到了第一手資料,正在靠墻的桌子上研究呢。

  “用稅收抵償,夠倒是夠,可官府收的稅都在官府手里,他們就不給我等能如何?”還是有人不放心,相比起官府個人太弱了,基本沒有反制措施,只能聽之任之。

  “此言差矣…你們看啊,上面寫明了公債統一面額一金幣一張,不記名、不掛失,但沒說不可以交易。依本人看來,這個公債有點像本朝的交引,保不齊還能賣出去…有點意思。”

  商人里也分檔次,靠墻這一桌的檔次明顯高,算得上見多識廣,理解問題的角度就更寬,已經從手里的幾張紙上看出了點眉目。

  “不知幾位官人手中所持為何物?”至此大家才覺出來不對勁兒,人家說起來有依有據,依舊好像就是手中的紙片。

  “這是湟州銀行給的公債詳細之法,諸位難道沒去領取…也罷也罷,拿去拿去。朱四,算賬,剩下的先掛在柜上!”靠墻桌上的人聽聞此言才抬起眼皮掃了掃,發現屋里談論公債的這幾位全是兩手空空。

  合算這么大事兒連打聽都沒打聽明白就跑這兒瞎白話來了,他也不想和這些蠢人多講,不是一個檔次玩不到一起去,把紙片往桌上一扔,順勢帶出一枚黃燦燦的金幣。

  “好嘞!葛大官人慢走…”朱四看到桌上這枚金幣眼仁立馬也成黃的了,一溜小跑竄過來抓起金幣,又一溜小跑到了店門口送客,一來一回居然還趕在了客人前面。

  “唉唉唉,朱掌柜,這幾位是什么來頭?”等人都走遠了屋里的人才轉回頭,開始打聽來歷。

  “哎呦,可了不得,是跟著王大官人來的明州豪客,光拓荒田就有八百多畝,還包了風雪樓里最好的屋子、最好的姑娘。”朱四對常來店里的顧客如數家珍,甚至每個人喜歡吃咸吃淡都記得。

  “…朱掌柜,這是我的。”屋里暫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片刻之后又有人起(身shēn),扔下幾枚新幣向外走去。

  這還不算完,大家好像商量好的一般也紛紛結賬走人了,有些人碗里的湯餅還沒怎么動,這讓朱四有點迷糊,甚至拿起筷子挑著嘗了嘗,生怕是自己出了差錯壞了名聲,可是怎么嘗也沒發現食物的味道和以前有什么區別。

  食物肯定沒毛病,大家也不是因為食物不好吃走的,現在就算把山珍海味端上來,他們恐怕也不會多停留片刻,因為嗅到了更好的味道…錢!

  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商人,什么勤奮、誠信都要排在后幾位,首先得有敏銳的嗅覺,能及時發現新的利潤增長點。不能說別人都開始大規模投入了你才看出來,那永遠也吃不上肥(肉肉),頂多跟在后面喝湯。

  最先結賬走的幾個人屬于家大業大、見多識廣、站得高看得遠的,他們能從公債說明上分析出不同的含義,基本都是靠著經驗。

  后面跟著結賬的這幾位沒那么大家業,也見識不到太多大場面,更讀不懂公債說明書里的真正含義,但是不耽誤他們跟在大商人后面看個究竟。

  這就叫商業嗅覺。它和學問高低、知識多少、資本大小、家庭出(身shēn)沒有直接關系,很像是一種本能,也需要后天培養。

  像朱四店鋪里發生的事(情qíng)并不是孤例,自打發行公債的布告貼出來之后,這個話題就蓋過了各種商品信息,成為了商人們之間最普遍的話題。各種議論、各種觀點層出不窮,但說的多買的少,大家都摸不準這種新事物的脈絡,不敢貿然出手。

  但這個僵持的局面突然在十幾天之后被一件很小的小事兒給打破了,有幾個回鶻商人在風雪樓里喝了不少酒,再被姑娘們一扇呼,就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結果花禿嚕了,結賬的時候把(身shēn)上的錢全掏了出來,還差三枚金幣。

  想在風雪樓里賴賬肯定不成,唯一的后果就是被警察抓起來,完事兒還得把錢補齊,又多出來一筆罰款。要是真沒錢也成,去礦山挖礦吧,什么時候掙夠了什么時候放你出來。

大熊貓文學    大宋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