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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正確的相處之道

  這拒絕的話,陸子安說的非常果斷。

  且不說應軒于百工門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光是老師傅這要求他就不可能答應。

  景泰藍不容易,木雕玉雕就容易了?

  他培養應軒這么久,又不是為了給他人作嫁衣。

  老師傅沒料到他會回絕得這么干脆,都有些傻眼了:“但是…”

  “應軒的確難得,但是華夏有十三億人口,老師傅何必在意他一個。”陸子安一臉誠摯,偏偏話里卻沒留一分余地:“如果老先生想招徒弟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發一下通告的。”

  真要是資歷這么老的老師傅傾囊相授,不存在打壓徒弟或者拖延出師時間,也會有人感興趣的。

  老師傅神色微僵,他愿意對應軒傾囊相授是因為應軒太過難得,這也是一種留下應軒的合理手段而已,但是要換成其他人…

  看出他不樂意,陸子安笑了,意味深長地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

  師徒之間,要保持一定的威嚴是正確的,但是總想著把徒弟壓下來,摁在自己之下,久而久之人總會逆反的。

  要培養新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為要想學會這活兒,怎么也得三五年。

  累且不說,收入也低,師傅還要這也保留那也保留的,誰愿意拿三五年最好的青春擱這耗?

  又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當人傻呢?

  老師傅眉頭緊鎖,面色有些難看:“難道陸大師對應軒能做到傾囊相授?”

  “這是自然。”陸子安勾唇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里面一眼:“老先生剛才不是看到了?”

  為什么應軒能夠在一眾人里脫穎而出,為什么他從自卑怯懦蛻變到了如今的自信勇敢?

  這都是慢慢的教導演變的,沒人一出世就是天才。

  老師傅其實是有些不相信的,這應軒明顯就是極有天分,但這陸子安卻好像把所有功勞都攬自己身上了一樣。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的是,應軒的基礎倒確實是打得極好的。

  兩人沒談攏,一起回到了屋子里。

  此時應軒已經打磨完畢,看到他們進來,準確地說,是看到陸子安進來,眼睛一亮:“師父,你看,這銅胎原來打磨的技巧和你教給我的木雕和玉雕都有些相似呢,而且果然和你以前告訴我的一樣,得用巧勁!”

  陸子安的教習,從來都不是枯燥的陳述,他思維跳躍,喜歡舉一反三。

  在教習的過程里,他能夠從一個點,擴張到一條線乃至整個面,從木雕到玉雕再到其他工藝,融會貫通,有時甚至能把許多內容都串連起來。

  這也是他們百工門的所有弟子,能在短時間內上手玉雕各項技藝而毫無凝滯的重要原因。

  鍍金的時候,老師傅心事重重的。

  一邊的應軒開心地和陸子安分享著剛才的制作過程:“掐絲感覺和銀花絲差不多呢,有點像捏豆沙包嘿嘿,有時候把它幾束捏到一塊兒的時候又像是包餃子!”

  說到吃的,他兩眼放光。

  陸子安努力忽視著周圍詭異的目光,丟人吶!

  但偏偏面上還要保持著平靜的笑容:“嗯,和銀花絲是有相通的地方,其實和金銀錯工藝也有相似的點。”

  “師父你說如果我把這景泰藍和玉雕融合起來,會怎么樣?”應軒腦子倒是靈活得很,腦洞大開地道:“不是當初你做過一個燒玉的嗎,那個也挺有意思的,如果在景泰藍的銅胎上做一圈的玉環卡緊,會怎么樣?”

  拿玉來燒?

  眾人看著他的眼神頗為詭異:怕不是傻子吧…

  但是陸子安倒沒生氣,甚至還認真考慮了一下:“最好是后期加,如果直接投進來燒的話,玉成不成是要賭概率的。”

  “哦,或許可以試一下。”應軒也不糾纏于這一個問題,轉眼便想到了其他方面。

  兩人聊得很來,針對某一點甚至可以各紆己見,陸子安完全沒有架子,與應軒認真地討論著。

  這樣的師徒相處方式,是所有人都感覺陌生的。

  原來還可以這么玩?師徒之間的相處不該是嚴肅又慎重的嗎?

  “對了,老先生,各色釉料通過藍槍,點潤在銅絲花紋的格子里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有更精準的操作?”應軒一臉好奇的樣子。

  老師傅手微微一頓,含糊地道:“嗯,暫時…或許以后會有的…”

  陸子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手攬袖,掂起一旁的毫筆:“其實你之前的想法是可以的,如果要更精準,可以拿筆自己填色,但這得保證每個動作都要均勻。”

  不知不覺間,其他學徒也慢慢往這邊挪了過來。

  初時是一兩個,用拿材料搞衛生的借口往這邊瞟幾眼。

  見他們沒有什么動靜,就拿塊抹布這里擦擦,那里抹抹,裝作很認真的樣子,但實際上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的手。

  然后便是第三個,第四個。

  確實如老師傅所說,年輕人并不多。

  大部分都是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們都很謹慎,并沒有直接開口求問。

  泰霄高層自然也不好開口,畢竟雖然都是學徒,但他們年紀都不小,不能這么當面給人沒臉,更何況他們也沒干啥,理由還是很正當的。

  陸子安根本不在乎別人會學他的,他理念就是有教無類,只要你愿意學,他都無所謂。

  而應軒就更加不在意了,他來這一趟完全是為了了解景泰藍的工藝,得到師父的指點他覺得這再正常不過,其他人?那比他正名正言順啊。

  如果說剛開始只是應軒在提各種問題,并認真地鉆研著每個步驟的細節的話,到后來已經逐漸演變成了陸子安手把手地演示如何制作景泰藍。

  當陸子安演示的時候,連老師傅都忘了身在何處。

  陸子安的動作無比嫻熟,好像這一切在現實中早就演練了千萬遍。

  很多地方,甚至比老師傅自己還要來得精準。

  一百零八道工序,每一步都精確到位,難得的是其間陸子安還會融合其他技藝,大概地說一下自己的創新思路。

  “那這點潤釉料的時候,我們要點三四次,怎么才能做到讓每一次都剛剛好呢?”

  略有些粗礪的聲音,帶著一絲猶疑的不確定,打斷了應軒的自言自語,同時也讓現場為之一靜。

  眾人循聲望去,卻發現是泰霄廠里的一名年約四十的學徒問的。

  見眾人看向他,他面色微微有些郝然,但只眼底閃過一絲猶豫隨即又堅定了神色。

  活到他這個年紀,學了這么些年,他非常清楚,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以前問他師傅的時候,師傅只會讓多學多練,時日久了自然而然就懂了。

  但到底要多長時間?他從未得到過解答。

  陸子安卻沒有看他,甚至連應軒也沒抬頭,只看向陸子安。

  “很簡單。”陸子安拿筆浸潤在釉料里,輕輕轉了一下,把筆頭遞到他面前:“可以學寫字,浸多少墨慢慢有了把握,再涂釉料就輕松了。”

  說到這里,陸子安也笑了一下:“我也不是專業的,所以我個人覺得,這個方法應該是最簡單的。”

  一筆輕輕涂下,從左至右,厚薄均勻。

  老師傅胸膛上下起伏,目光緊緊地盯著陸子安的手。

  陸子安若有所悟,看向老師傅:“老先生,您覺得藍槍和筆尖哪個更合適一點?”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直接把話頭遞了過來。

  老師傅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拿起藍槍詳細地講解著:“這自然是…”

  兩人一唱一和,認真地討論著,進而開始琢磨起其他工序,以及應軒之前提出的各種建議的可行性。

  一眾學徒聽得如癡如醉,明明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卻偏偏沒一個人愿意離開。

  這和以往一到時間瞬間沒了人影的情況完全不一樣,眾高層也都若有所思。

  或許,他們是該轉變思路了。

  長偃市的改變與發展,是他們有目共睹的。

  他們和專心技藝的師傅們不一樣,經常了解時事,自然清楚創新和改革的重要性。

  最重要的是,前面已經有吃螃蟹的人了。

  長偃如今發展得這么好,很多人都傳言很大部分就是陸子安的功勞。

  百聞不如一見,這陸子安,果然擔得起大師之名!

  談完之后,老師傅親自送他們出來,并強烈要求要請陸子安師徒吃飯。

  各高層當即就笑了,說這事自然還是廠里來,不過現場諸人都可以一同前往。

  結果沒等他們笑完,冷不丁從角落里躥出來一個記者,話筒直接戳向了陸子安:“陸大師,沈同學成了省狀元,請問你有何感想?另外你對《尋找手藝》是如何看待的?還有…”

  他噼里啪啦一下子問了數個問題,直接把陸子安給問懵了。

  “哎,這位記者同志,你是哪里來的?我們今天有貴客參觀,廠區不對外開放的。”張先生迅速反應過來,上前進行阻攔。

  見記者一直在問著其他問題,他揚聲道:“保安!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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