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站在臺上的那人,坐在雪城大學研究團隊中的凱瑞拉,驚訝的眼睛瞪大,下意識地爆了句粗口。
坐在她旁邊的布魯諾斯教授皺了皺眉,問道。
“怎么了?”
“沒什么…”
咽了口唾沫,凱瑞拉慌忙地伸手去找筆記,掩飾了自己那一瞬間的失態。
然而,她心中的驚訝,卻是沒有任何改變。
她怎么也無法想象,這才一個月不見,他竟然已經站在了那里。
這種反差,對于同樣身為實習生的她來說,實在是太讓人震撼了。
另一邊,坐在愛德華·威滕老先生旁邊的羅文軒,也是詫異地看著講臺上,心里的震撼一點兒也不比坐在十幾米開外的嚴新覺他們少多少。
羅師兄怎么也想不通,他一個搞數學的,怎么會站在那個地方。
說起來,他真的有參與到實驗中嗎?
倒是坐在旁邊的愛德華·威滕老先生,眼中沒多少詫異,反而帶著幾分饒有興趣。
顯然,他認出了臺上的那人。
而此時此刻,他也很期待。
這位曾經在普林斯頓震驚四座的年輕人,在這里又會做出什么驚人的發現。
站在講臺上,面對著那一雙雙等待的視線,陸舟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態放平,不去注意坐在臺下的那些大佬們。
然后,他緩緩開口說道。
“自我介紹下,我是來自華國金陵大學的陸舟,很榮幸以一名實習生的身份,參與到這種國際性的實驗中,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機會,我才有機會發現到這些有趣的現象。”
知道大佬們根本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陸舟盡可能簡短地做完了自我介紹,然后按下了激光筆上的放映按鈕,放出了PPT的第一頁,迅速進入了正題。
“大概在一個月前,我正好在北區的試驗現場,就在對撞機測試1TeV級別碰撞的時候,我在ATLAS探測器上觀測到了幾個極其特殊的事例。”
坐在臺下,彼得·希格斯嘴角咧了咧,雖然沒笑出聲來,但表情已經是明顯的不以為然。
“這就是你推薦的報告人?”
弗蘭克笑著說:“沒錯。”
彼得忍不住調侃了句:“那你有沒有跟他講過量子漲落理論?我和我的學生一般都會講。”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認為這個發現毫無價值,”弗蘭克笑了笑,繼續說道,“要賭100美元嗎?我敢打賭,他能說服你。”
彼得打量了他兩眼。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有自信,但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把諾貝爾委員會發給你的獎金輸光。”
對于老友的調侃,弗蘭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那可未必。”
看到陸舟展示出來的“研究成果”,坐在臺下的人不以為然,甚至發出了幾聲不易察覺的輕笑。
這聲音雖然不易察覺,但聽在報告人的耳中,卻是格外的刺耳。
毫無疑問,大多數人對于測試軌道時收集到的這點數據并不信服。
幾個孤零零的個例雖然看起來突兀了點,但并不值得注意。因為量子力學中有一個很經典的“量子測不準定理”,可以完美的解釋這種現象——即,純粹空間中隨機地產生少許能量是可以被允許的,只要該能量在短時間內重歸消失。
只有很少幾個人,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不過,對于這種情況陸舟也是早有預料,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繼續面不改色地說道。
“我知道,肯定會有人下意識地反應過來,這一定是一段雙光子信號,或者是一個在容許范圍之內的誤差,比如你們認為的量子漲落。”
“所以,我特意找到了12年尋找希格斯粒子時的數據,用統計學的方法進行了分析,并建立了一個概率模型。”
說著,陸舟繼續按下了放映鍵。
下一個瞬間,幕布上被密集的公式填滿。
事實上,類似的現象早在12年的數據中就已經反映出來過,而且是在ATLAS和CMS探測器上均有出現。如果說這一切只是巧合的話,那這巧合未免也太過刻意了一點。
而這,便是他最大的理論支點!
看了眼身后PPT上展出的這些步驟,陸舟雙手撐在了講臺上,用肯定的語氣繼續說道。
“我再次檢查了這一區段的數據,確認ATLAS探測器上雙光子道spin2選擇條件下,各種變量反應的結果都可以確定,這一能區肯定是有碰撞發生的。”
“而根據我背后的這個概率模型,我可以用肯定的語氣說,如果ATLAS、CMS探測器上收集到的數據正確無誤,當樣本累計到足夠數量的情況下,在750GeV的能區上一定會出現一個特征峰!”
“也許它是一種新的且更重的Higgs粒子,也許它是引力子,也許只是一個雙光子信號,各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甚至于…”
停頓了片刻,陸舟環視了一眼不知何時開始變得鴉雀無聲的會場,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甚至于,它可能便是,我們一直苦苦尋找的最后一片拼圖。”
“那顆超對稱粒子!”
臺下一片安靜。
對于這出乎意料的反轉,人們的臉上寫滿了詫異。
原本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個數據毫無價值,但看到了幕布上的論證過程之后…不少人心中都對先前做出的那個下意識做出的結論,產生了一絲懷疑。
如果當樣本數量累積到一個足夠大的值時,這個特征峰出現的概率高達84.5,雖然這個特征峰并不一定意味著必然會出現一個全新的粒子,但這已經具備了研究的價值。
這個發現似乎…
有點意思?
坐在會議室地后排,羅文軒詫異地看著幕布上的那些算式,心中飛快地驗算著這些算式的正確性。
不過顯然有人比他快一步。
這個人,便是坐在他旁邊的菲爾茨獎得主——愛德華·威滕。
“他是對的。”筆記本上一字未動,一直盯著幕布上的威滕,點頭贊許道,“至少在數學上是對的。”
羅師兄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詫異,下意識問道。
“您的意思是,他發現了一個全新的粒子?”
“我可沒有這么說,無論是數學家還是物理學家都不能直接看見微觀世界的粒子,”威滕聳了聳肩,笑了笑說道,“能發現粒子的只有對撞機,而我們這些理論家所能做的,也僅僅只是給那些真正的‘尋寶者’描繪尋寶圖而已。”
但光是這樣,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掌聲漸漸響起。
隨后從會場的某一個角落,向四周擴散開來,撕破了上一秒的寂靜。
聽著那如潮水般涌來的掌聲,陸舟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胸中那顆狂跳的心臟。
情況已經明了。
無論750GeV的特征峰是否意味著寶藏,無論ATLAS和CMS等等探測器的靈敏度,最終能否尋找到這個寶藏,他的堅持總歸是讓CERN沒有錯過——或者說提前發現了這一線索。
而對于他個人而言,這一個月來的努力,沒有白費掉。
至于更遙遠的東西,他暫時沒有考慮過。
在一片掌聲中,陸舟臉上露出了笑容,捏緊的拳頭終于松開。
面對那雷動的掌聲,他微微鞠躬。
然后,轉身向臺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