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水的年齡，比她實際模樣看起來要大許多。
在昏睡中的唐歡眼里，林秋水或許才和他一般大，或者稍微大一點。
可實際上，林秋水去年就已經度過她的四十歲生日。已經步入了尷尬的年齡。
下午的斜陽揮灑入房間。
林秋水一如既往的為唐歡拭擦身子，將一個小姨的溫柔與貼心展露無疑。
可這幾日，她腦海中不斷龐恒著那番話。
你究竟是愛上了姐夫唐國柱，還是愛上了你的外甥唐歡？
這個問題，就仿佛洪水猛獸，令她不得安寧。
林秋水對她姐姐的記憶，是無比深刻的。
從她兩歲被唐門領養，就一直與林輕水生活在一起。直至姐姐離開唐門，進入唐家。
可即便如此，這對姐妹始終保持著聯系。縱然那時的林秋水還小，不太能理解大人的世界。
可每個小女孩都會有長大的一天。
尤其是像林秋水這樣從小就生活在大雪山的女人。
她的成長速度，比普通女孩更快。更令人匪夷所思。
十八歲那年，她就完成了唐門對她的所有考核。
并成為雪山上那個院子里當之無愧的最強者。
所以她能輕而易舉地秒殺林飛。并成為那群年輕人眼中，不可戰勝的姑姑。
甚至成為唐國柱眼中，唯二能對唐歡構成生命威脅的絕世強者。
盡管她很謙虛，很有自知之明的認為。以唐歡今時今日的實力，自己未必是他的對手。
但這并不妨礙林秋水在唐門一人之下的崇高地位。
“姐。我已叛出唐門。”林秋水坐在窗前，看窗外那柔和的月光。
從她擊殺林飛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然成為唐門叛徒。并站在了唐門門主的對立面。
或許終有一日，她會死在手中。追隨她從小就崇拜的姐姐而去。
但她不后悔。
也一點兒沒有感到害怕。
此刻，她只是被那誅心的質問，一遍又一遍的拷打著靈魂。不得安寧。
她將唐歡帶來的地方，是一處燕郊的獨棟別墅。算是林秋水的私人產業。從理論上來說，這里是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的。
但事實卻是，在她將唐歡帶來的第二天傍晚，就有陌生人在附近出現了。
是唐歡的好友，天下第二。
他像一個門神，日以繼夜地游走在別墅附近。防止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和襲擊。
既不主動打招呼，也沒有踏足別墅半步。
林秋水了解唐歡身邊的一切人或事。所以她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強者。沒有惡意。
在唐歡昏迷了五天之后。
傍晚時分，他終于醒來。
疲憊、虛弱、渾身發軟，身軀仿佛被掏空。
四肢百骸更宛若被打了麻藥，難以動彈。
“這是哪兒？”唐歡氣若游絲地問道。
“你想要的地方。”床邊的林秋水很清淡的說道。“安靜，沒有外人知道。你可以放心養傷。”
“還在燕京？”唐歡很意外地問道。
“嗯。”林秋水點頭。
以唐歡當時的傷勢，林秋水不可能將他帶離燕京。那很不現實。也可能錯過最佳救治時間。
“應該再走遠點。”唐歡乏力地躺在床上。余光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燕京不安全。也并不清靜。”
唐歡知道。以那群京城大少的實力。自己只要還在燕京。他們就算掘地三尺，也能找出自己的葬身之處。
“你的朋友在為你當門神。”林秋水還算體貼，寬慰道。“這幾日，他一直守在門外。”
唐歡一下子就猜到了林秋水口中的朋友是誰。
除了天下第二，唐歡在四九城，又還有什么同輩的朋友呢？
甚至——也只有天下第二能這么閑的身體力行，盡責的保護自己。
他笑了笑，嘴唇頗為干澀道：“他能找過來。別人也可以。”
“你很在意嗎？”林秋水反問道。
“我仇家太多。”唐歡公私分明道。“我不想被人趁虛而入。”
林秋水愣了愣。
隨即點頭。
原來唐歡在意的，是這個。
以唐歡當時的狀態，的確極度危險。
若非林秋水醫術了得，唐歡還真不好說何時能醒來。
若再被人暗算——的確兇險萬分。
但林秋水從容說道：“有我在，尋常人奈何不了你。”
只要不是這類人王級別的恐怖存在。林秋水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信心的。
畢竟，她假假也是唐門第二高手。僅次于。
唐歡聞言，抬眸看了林秋水一眼：“這么看來，你徹底叛出唐門了？”
林秋水點頭。
“為了我？”唐歡這番話聽起來很自戀。卻也是唯一的可能。
原本，林秋水本該向唐歡伸出屠刀。
可最終，她卻成了唐歡危在旦夕的最后一張保命符。
這種轉變，只可能是林秋水背棄了唐門。
原因呢？
唐歡理所當然的認為，是為了他。
林秋水搖頭說道：“更明確說，是為你父親。”
她沒有掩藏什么。
這幾日，她也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最終，她給出的結論是，她沒有任何愛上唐歡的道理。
她愛的，是姐夫。
“為他？”唐歡愣了愣，疑惑道。“你和他很熟嗎？”
“比你熟。”林秋水說道。
“為什么呢？”唐歡問道。
滿臉微妙之色。
你為了唐國柱，背叛唐門？
理由呢？
你的出發點、立足點呢？
唐歡不懂，或者說——他隱隱猜到了什么，卻不敢聲張。
“因為我愛他。”林秋水擲地有聲道。“為了他，我可以做一切事兒。”
唐歡深吸一口冷氣。
并沒垂死驚坐起——
他歪著頭，細細端詳著林秋水。
這是一個談不上絕美的女人。
但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一種有別于任何人的氣質。
她看似平淡，骨子里卻有一種偏執的執拗。
她渾身散發著神秘的氣息。眼底。略有殺機。
不難想象，這是一個見過血，殺過人的女人。
她或許生活經歷不夠精彩，但她的江湖閱歷——也許比唐歡還要豐富多姿。
畢竟，她是江湖第一豪門，唐門姑姑。
漫長的沉默之后，唐歡忽然開口說道：“小姨，你不怕我母親生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