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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勾皴石法

  鐘岳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當他背著書包準備離去的時候,一些特地關注他的人不由一愣。

  “畫…畫完了?這也太敷衍了吧。”

  一幅國畫,就算是再寫意,再如何不加修飾,半個小時,你總得要吧,然而鐘岳這從過來到收拾完東西離去,一共才用了十五分鐘,簡直就是走了個過場。

  準備跨出畫室的時候,卻被守在門口的黃老師攔住了去路。

  “你就是鐘岳?”

  “是的老師。”

  黃老師抬眼瞥了下,“這么快就完成了?不會是套作吧。”他有些狐疑地問道。

  “座位號是495,專用的畫紙上有我的印章,上邊的墨跡也還未干,如果您覺得我說得話不可信,大可過去看看。”

  黃老師看到鐘岳一臉認真的樣子,點了點頭,在名單上標注了一下,“恩,去吧。”

  鐘岳出了畫室,里頭頓時傳來一陣唏噓聲。

  “嘁,裝什么逼呢?真當自己是國畫大師了?畫的快有個卵用,真不知道這種人是怎么交流到華美來的,書法寫得好,就去書法系碾壓他們去,擱我們國畫系來裝十三,難道要做華美書法系里畫國畫最好的,國畫系里書法寫得最溜的?”

  “保持安靜!”黃老師看到底下窸窸窣窣、議論紛紛的新生,出言喝止道。他夾著文件夾,朝鐘岳那個位置走過去。他也很是好奇,這短短十五分鐘,鐘岳究竟能畫出個什么名堂來,是不是真的就像傳聞那樣,名不副實。

  走到畫室末尾的位置,黃老師朝那張空桌上望去。

  空曠的紙面似乎沒有過多的墨跡,唯獨畫紙中下的位置上,有一團墨跡。黃老師走進看去,畫紙映入眼簾。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勾皴石法!老鳥啊!”

  國畫用線條表現物象、表現山水或人物之衣紋、動物的羽毛以及流水的浪波。

  許多物象的完成手段都用“勾”的形式。

  山水畫的初級階段,山石樹木也全用勾勒,盛唐之后,山水技法在發展中,逐漸增多被擦點染的成分。從中國畫的總體看,技法里很多樣,仍多數離不開'勾“。而之后逐漸為人熟用的化石方法,就是先勾輪廓后皴石紋,稱做勾皴石法。

  這一技法,掌握得好壞,直接影響整幅山水畫的基調。山由什么構成?自然是石頭,石頭的表現手法,又和畫家掌握的技法息息相關。鐘岳單單畫了一塊石頭,就讓整張畫紙看上去都厚重起來,這不是一般國畫學生可以做到的。

  國畫不講究立體感的塑造,但中國畫師對于意境、感官的把握,那是西方畫家鞭長莫及的。一幅油畫畫得再逼真,他都是局限在畫框之內,然而國畫的意境,它可以拓展到無限長遠。

  鐘岳簡簡單單的三筆畫石,沒有多余的筆墨,卻筆筆精煉老道。這種氣勢內斂,石紋嶙峋的技法,恐怕一般的國畫從業者都難能匹敵,也難怪黃老師一看到這幅石圖,頓時臉色驚變。因為,這根本不是一個國畫初學者應該有的水準,如果說,鐘岳是從小研習國畫,積累下來的底子,那還好說,但是在他的印象里,鐘岳的卓越之處,好像是在書法上吧?

  人的精力,難道真的有這么多?可以書畫同工,兩者皆精?

  新生書畫展的時間慢慢過去,作品慢慢收了上來,一個下午的功夫,一千張左右的國畫作品,陳列在畫室外的會議廳桌上,很多初步篩選下來的畫作,都被塞進了一個大的紙板箱里,因為很多人之所以選擇國畫,是對國畫有著濃厚的興趣,他本身或許沒有接觸過國畫,通過短短一個多星期的接觸,可能連毛筆的用法和以前西式畫筆的區別都還沒搞清楚,更別說直接臨摹,因為國畫用筆用墨,這都不是一日之功。

  “現在的藝術生,底子都這么差,真不知道,學業幾年后,究竟能有什么名堂來。”幾個老教授這次是特地過來,主持這場新生書畫展的比賽的,一來是為了篩選人才,看看有沒有可造之材,二來,目的很明確,看看老曹教育下的鐘岳目前到底是個什么狀態,畢竟看過鐘岳的書法,至于國畫水平,還是個謎。

  “老馬啊,你也別太悲觀。不可能來華美的每個人,將來都是畫壇巨擘,那還得了?咱們搞教育,不可能做到孔夫子那種地步,能點撥的,點到為止,不必太強求。”

  “嗯,你說得對。一個人的成長,他確實需要各方面綜合的因素累加,不可能說一個人來華美,就像是脫胎換骨一樣,光靠這四年,就能夠成功了。”老馬翻閱著已經篩選過一遍的一小疊作品。這兩百份畫紙中,是目前來說,還能看的作品,看得出這些學生,之前接觸過國畫,有一定的底子。

  “這幅不錯啊,寫意花鳥,這用筆用墨,已經有點味道了,完全不是小家子氣。”

  “哈哈,老洪,這個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任丘風,是個不錯的人才,將來交給你帶帶,已經路能走多遠,就看他自己了。”

  洪斌放下畫紙,笑道:“帶徒弟?別了別了。你還嫌幾年前那樁丑事不夠丟臉嗎?我早就說過,這輩子再也不收徒弟了。”

  “嘁,那之前你還爭著要搶鐘岳,我還以為你要破例了嘞。”

  “我那是惜才!對了,說起鐘岳,他這次參加了沒?畫呢?趕緊給找出來,我倒要看看,曹丹青這嘴,這回還能不能把死的說成活的。”

  “老洪,沒必要吧。老曹做人雖然是不合群一點,但是他心眼兒不壞的,就是這嘴太毒,毒到沒朋友,哈哈…”

  洪斌翻找著畫紙,“咦,怎么沒有啊?難道是老曹覺得現在讓鐘岳丟人現眼,會被咱們取消,故意沒讓鐘岳來參加?”

  “或許是吧。畢竟一個多星期啊,你別說讓老曹教了,就是擱誰去教,還能教出花來?依我看,對于鐘岳的考核,放到期末,那才有個評判標準。”

  會議室的門被推了開來。

  “幾位教授,對不起,對不起。”

  “怎么了?”

  黃老師資歷淺,但是也明白這樣貿然闖入,很不禮貌,“這是鐘岳的畫作,之前沒有落款,印章又是篆體的,我對于篆書這方面研究不深,所以特地去書法系找劉教授看了看這印章上的字,是不是鐘岳的名章,這得到確認后才趕過來。”

  洪斌眉頭一皺,“哦呦呵,老曹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讓小牛犢子來趟水啊,這回可是正中咱們的下懷了,我倒要看看,這次他還能找什么理由,不把鐘岳交出來,我洪斌名字倒著寫!”

  “別廢話了,趕緊拿過來我看看,還不署名落款,這小子也是夠大牌的,要是期末考試再這樣,直接零分處理。”馬大由小暴脾氣上來,那可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華美流傳一句話,馬大由是馬大由,別把馬大由當馬大哈,點燃馬大由的油爆脾氣,你就等死吧。

  卷起來的畫紙慢慢展開,放在會議廳的桌上,幾個老頭子紛紛將目光投過來。

  “怎么回事?究竟畫沒畫啊?”

  畫紙展開了一小半,居然還是空白的,這留白也留得太多了吧?

  黃老師額頭也有些汗,說道:“有的有的,大家別急。”他的手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剛剛一路小跑有些喘不過來氣,還是真的太激動了。

  墨跡露出,但只是一星半點。

  幾個教授都注視著畫紙,看來還真不是一張白紙。

  畫紙鋪平,黃老師用兩個紙鎮在兩邊壓住,退到了一旁。

  “我…靠!”

  “他畫的?”

  “勾皴石法?這家伙…不是新手啊!”

  會議室的桌前,頻頻有老教授爆粗口。當他們看到鐘岳這幅簡單明了的畫作時候,自然明白,這不可能是曹丹青一星期教出來的成果,不然曹丹青也別退休了,拉來華美過來給學生,不,給教授們上課吧,教教他們如何當老師。

  “之前以為鐘岳單攻書法,怕老曹把人教壞了,現在…臥槽!老曹這是八輩子都來的哪門福氣啊,遇上這么個奇才!”

  “我…我難受啊!”一個剛剛從北方出席研討會趕來的老教授聽說了此事,想到自己的衣缽一直后繼無人,這么一個奇才,就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被當初跟他唇槍舌劍,互相批判的曹丹青搶走了,心里這叫一個窩囊,頻頻拍打著椅子把,一副心痛不已的樣子。

  黃老師退出了會議室,這種場面,如果被傳出去,估計整個華美都要驚呆了吧。這是那些所謂的老教授應該有的姿態嗎?

  千萬不要小看鐘岳簡簡單單的三筆畫石。

  大音希聲,大道至簡。

  這勾皴石法,初學者根本無法畫出如此古拙嶙峋的石塊來。沒有個一二十年的繪畫功底,想要達到這樣的境界?癡人說夢。

  然而問題的關鍵,鐘岳他才多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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