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岳坐在教學中心的旋轉椅上,說道:“您好,我是鐘岳。這是康校長的推薦信,和學校下發的交換生表格。”
坐在電腦前的曹老師吃著果肉干,一愣,臉上的皺紋,將粉底褶在了一起,“鐘岳?是那個…那個鐘岳?”
曹老師低頭看向資料,眼里滿是驚喜。
“好的好的,你填個表吧。你的電子學籍會幫你建立好。”
鐘岳拿過表,填完信息之后,又交給了曹老師,一旁的幾個老師以及學生,都像是看國寶似的看著鐘岳,手頭上的工作也停了下來。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曹老師接過表格,說道:“沒什么?看什么,別看了。”她低頭看去,見到申請院系和專業欄的內容,又是一愣。
“不是,你不是書法那個鐘岳?”
鐘岳反應過來,“哦,我是會點書法。不過康校長說專業任選,所以我還是向往藝術系國畫專業,所以自己決定了。”
曹老師嘴里的葡萄干都嚼不動了,昨天書發系的幾個老教授打電話過來,說是一有鐘岳的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他們。然而看到這張表格,曹老師真覺得,這些華美的老活寶,是想得有點多了。
人壓根就沒想去書法系!
還爭個什么勁!
“不再考慮下了?”
“嗯,決定了。不過導師欄我空著,沒見過華美的教授,我還不清楚。”
曹老師點了點頭,“好,空著好。康校長昨天打過電話,說你決定的專業,不需要看別人臉色。”
曹老師擔心之后的麻煩事情會太多,直接將填好的表格簽字蓋章,說道:“你拿到隔壁的處長室,去簽字蓋章一下,具體流程他會告訴你的。”
“謝謝曹老師。”
“吃果干不?”
“額…不吃了。”那股榴蓮味,熏得他有點頭疼。
鐘岳前腳剛剛離開,教務中心的幾個老師和輔導員蜂擁過來。
“曹老師,這個鐘岳選了哪個專業?跟了哪個導師?前天劉教授可是送了咱們辦公室一幅字,有鐘岳的消息,我得先給他打電話。”
“黃老差了?幾個扇面,我聽說那些企業老板都爭著要,聽說現在轉手二三千肯定輕松賣掉。”
“兩三千給我來一車......”
曹老師苦笑道:“恐怕這次幾個書法系的老教授要失望咯。”
“啊?怎么了,難倒他選了個講師嗎?眼力也太差了吧。”
“去去去,他眼力差?聽說拍賣會上那幅漆書作品,價值兩三千萬!一套江景豪房啊!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鐘岳歪著腦袋,看著辦公室里的大姐大媽犯花癡,實在不忍心打擾她們,但又有其他事,便說道:“那個.......”
“啊!你怎么還在!”
鐘岳赧顏一笑,“那個處長室沒人,門關著。”
幾個輔導員和主管教務的老師坐端正了。
曹老師深吸一口氣,“那你把表放在我這里吧,等會兒我叫過去。”若是以往,她肯定是讓學生自己拿著,等有人了再去蓋章,不過這個奇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那麻煩曹老師您了。”
“不麻煩。”
好一派師生和諧。
“對了,曹老師。我那個住宿......”
“哦,你去找宿管科。已經安排了,康校長怕你和新同學不習慣,選了研究生宿舍,四人間的,也清靜。”
鐘岳想了想,宿舍還是不安全,他每天都要系統練書畫,萬一被人以為是暈倒了抬醫院去,那就尷尬了。
“我可能不住宿舍。”
“你這孩子,滬上租房很貴的。學校宿舍一學年兩千,你要去外邊租個單間,一個月兩千還不包水電。”
年輕的輔導員說道:“曹老師說得對。我們輔導員都住宿舍。滬上不是徽州,三四百的租房,想都別想。地下室估計每月都要小一千,不劃算的。”
“我在滬上有房子。”
一句話,頓時讓教務中心的老師和輔導員無話可說,人家有房,有房,房!
真是瞎操心。
曹老師想想自己都四十多了,還和丈夫兩人還房貸,人家二十歲,已經有房了…
“好,我會和宿管科聯系,幫你取消。”
“真是麻煩了。”
又是其樂融融的和諧師生氣象。
“哦,對了。”曹老師忽然意識過來,“你寫個字條,不然宿管科那里不好確認。”
她遞過來一本嶄新的筆記本。
鐘岳拿起水筆,翻開一頁,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問道:“曹老師,寫什么?”
“嗯......就寫'已和曹婷老師聯系確認',然后署名日期就行。”
“哦,好。”
鐘岳筆法彌精之后,連硬筆字都神采奕奕。
“你怎么......豎著寫了?”
鐘岳寫完一愣,“真是不好意思。我習慣了。”自從文征明提過之后,鐘岳寫字都是豎著寫的,這樣筆意才連貫。這種習慣,現在遇到制度,還得變通。
“我再寫一張吧。”
曹老師見到鐘岳要撕了那頁,忙說道:“不用不用,豎著就豎著的吧。”
她心想,豎著才奇特啊。
一旁的年輕老師拿過來一本牛皮紙筆記本,“這次別豎著寫了。”
鐘岳離去后,幾個老師偷著樂,“未來大師的親筆題記啊,我要留給我孫子。”
“哎呀,這字怎么能跟人一樣長這么好看啊,真是沒天理。不是說人長的帥的,字多半丑么。”
“你這是哪來的歪理。”
曹老師摸著書上的字跡,“好久沒這種戀愛的感覺了。”
“曹老師,醒醒。你兒子都快結婚了。”
“怎么了?戀愛感覺,又沒說要談戀愛。你們小年輕還允許我們這些老太太想想?”
“哪能啊。曹老師,這話要讓你老公聽到了,不得一肚子火啊?”
“切。他才沒那么在意呢。去年看華仔演唱會,我喊華仔我愛你,喊得嗓子都啞了,我問他介意么,他說不介意。”
輔導員喝了口茶,“那他這么不在乎您吶?”
曹老師吃完小袋的果干,丟入垃圾桶,“老夫老妻了,湊活著過唄,還能離咋的?”
辦公室里樂呵呵的。
外邊走廊上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還很頻繁。
“這誰啊,跟逃荒似的,蹬蹬蹬,小趙,下次貼張紙,都大學生了,還跑…”
曹婷抬頭,看向氣喘吁吁的老頭,站了起來,“劉教授…”
胡須皆白的老頭雙手跟唱大戲似的撐著門框,喘氣道:“鐘…鐘岳呢?”
“老劉,你讓我進去!”
身后的胖老頭一頭扎在老頭后背。
這兩個老古董,撞壞誰都是華美的損失。
劉教授終于是招架不住矮冬瓜的一撞,直接忙不迭地沖進教務中心,幾個輔導員輔助了。
“劉教授…我…您能別這么激動嗎?”
幾個助理這才跑過來,看到劉教授被輔導員攙著,沒什么異樣,也松了口氣。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幾個老頭子就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還是那種百米沖刺那種。
華美幾十年難遇一次的飛奔大師。
在今天活久見了。
好幾個書法系的大佬,在這秋日融融下,在華美林蔭大道上奔跑著。還有個坐輪椅的,頻頻拍大腿,“你快點!你快著點!”
華美的學生都驚呆了。
這是…教授在鍛煉身體嗎?那坐輪椅那位,又是鬧哪樣?
“劉教授,您先別急。這是鐘岳填得表格,你看看。”
劉教授奪了過去。后頭的幾個老頭爭相過來搶,“老劉,不能吃獨食!”
“喂。素質呢!你們幾個,昨天不都說好了,誰先說服,誰先得,不準搶啊。”
“去你的!”
一群人準備上前搶表格,曹老師生怕出現什么人身安全問題,連忙說道:“鐘岳選了藝術系國畫班。諸位別爭了。”
一句話,頓時讓書法系的五個老頭驚呆了。
坐著輪椅“飛奔”而來的老頭,牙齒都掉光了,叭叭著嘴,“不準搶,不準搶。岳,阿岳人呢?”
劉教授看了眼表格上清秀的字跡,氣得發抖,“胡鬧!”他看了眼空缺的導師欄,直接拿起筆,將自己大名寫上。
“這個,劉教授,您不能…”
“鐘岳人呢?趕緊去找!”
幾個老頭紛紛不甘示弱,看完表格,先是一頓罵,然后拿起筆,學著劉同的樣子,將名字寫在導師欄里。
一個小小的導師欄,擠了五個大師外加一個拇指印…
夭壽啦。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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