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開學的日子普遍晚一些。一般九月半才開學,也有的等國慶放完假才開學。康敏打來電話,說是交流生手續辦完了,通知鐘岳國慶過了就可以去華東美院報到了。
鐘岳一想也好,在家中閑居幾日,接到了一個很久沒有聯系的同學消息。
是葉小倩發來的。
葉小倩“周末組織了同學聚會,你有空嗎?”
對于這樣的同學聚會,鐘岳是不感冒的。又不是闊別幾十年,有的高中畢業初入職場,有的同學還在上大學,花著父母的錢,這聚在一起,能談什么?
他正準備回絕,葉小倩又發來一條信息,“程老師還是幾個任課老師都要來,你能來最好。”
鐘岳欲回復的手停住了。縣里的重點高中,鐘岳是他們鄉里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但不是他們縣里的第一個,他們班,也是二十幾個大學生。上高中那會兒,班主任老程知道鐘岳家的困境,一直是默不作聲地幫助他,說實在的,遇到這樣一個好老師,確實是鐘岳的榮幸。
“時間、地點。”
對于葉小倩,除了那一丁點的同窗三年情誼,似乎也沒什么其他的了,反倒是有些尷尬。
“九月十日,世紀城飯店。”
鐘岳放下手機,九月十日,教師節啊…看樣子還得送點什么。
鐘岳不得不佩服組織者真會挑日子。
送錢?
肯定是不會收的。
送花?
轉手怕是就扔了。
送購物卡?
好像也不合適。
鐘岳想了想,不如送畫吧。
正好閑來無事,就隨性作幾幅畫,聊表心意。原本鐘岳是準備畫幾幅人物畫的,但是問題來了,王希孟雖然有畫出十大名畫的功底,然而終究還是年輕了一些,除了擅長山水畫,對于人物畫上還是薄弱了一些。
鐘岳只好改作山水畫,筆意里多添了些花卉。
芝蘭、桃李、康乃馨等等,鐘岳想了想,山水畫中,還是桃李容易表現,其余的花卉,難以當成載體,不然就成了花鳥畫。
滿山桃李,春色滿園。
鐘岳提筆而畫。
足足三個小時,才將桃李天下圖畫完。
這已經非青綠山水,滿山猶如映山紅一片,不過從畫骨之上,可以看得出,是桃林,而非映山紅。
畫完老程的,一想還有幾個任課老師來,也不能厚此薄彼吧,得,改日再畫。
鐘岳將筆在筆洗中刷了刷,準備上床休息了。這完全是屬于橫生出來的事情,鐘岳也沒多大在意和情緒。
老程在畢業典禮上說得很好。
“有些人,在你人生當中注定只是個過客,既然是過客,何必念念不忘?”
只不過在鐘岳心里,有些人,包括老程,比較重要罷了。
一條不知道是誰的短信發過來——“祝賀鐘大師榮獲二等獎。”
鐘岳輕笑一聲,他并不在意這些所謂的獎項,去參賽,完全也是當成了樂子,沒想到,還真的有人那這事情變著花樣地玩弄。
他將手機充上電,再也懶得去理會。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幾天之后。
本來想著既然是要送老師的,總不能太過寒摻,多少要裝裱一下,他還怕時間來不及,特地找龐軍問了問。
教師節當天上午,鐘岳帶著自己的畫作,到了德宣齋。
“龐哥,半個鐘頭真的來得及?”
龐軍將幾幅畫攤開來,說道:“放心。之前你那種大的畫作要人工裝裱,這才耗時長,這樣的小幅作品,也不是很名貴,用機器,半個鐘頭足夠了。”
龐軍將畫交給后頭的工人,和鐘岳坐了下來。
“這是賣墨的錢,你點點。”
鐘岳拿起一萬塊,想了想,從里頭分出了三千塊,遞給龐軍,“龐哥,這錢你的。”讓龐軍代銷,總得給利潤,不然人家開門做生意,這豈不是吃了人家的客戶。
“阿岳,這你就沒意思了。拿回去。”
“龐哥,你就收下吧。客人都是你的,我這找你代銷,如果一分錢都不給,不就成了黑心廠商了?”
龐軍再次推了回去,“這你就不把我當朋友了。十根墨錠,又不是一百根,何況我這也沒做什么,都是老蔡和他朋友收的,你要是還有…”
鐘岳不好意思地將盒子打開。
坐在一旁的龐軍一驚,“還真有?!”
他拿起盒子里的一根墨錠,仔細看了看。
紫光、香氣內斂、墨質細膩,確實是之前那批的質量。
“小岳,這…你老實說,到底還有多少?”
“額…這一批的話,應該還有一百根左右吧。”
龐軍深吸一口氣,倒不是驚訝于批量,而是鐘岳說得是“這一批”,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還有下一批!
“你真的有古方?”
“嗯。”
龐軍瞪大了眼睛,“你要發財了!”
“咳咳,龐哥,你冷靜點。”
龐軍已經站了起來,來回踱步,說道:“你知道現在一張古墨方,有多難得嗎?淞滬的曹公墨廠為什么是龍頭企業?就是他手里有這古法墨方,你這墨方,制出來的成色,完全不亞于現在他們廠子所生產的墨錠!”
“龐哥,現在我還沒這個打算。這批貨,你慢著點賣,最好搞個什么限購措施。”
書齋內這時候沒什么客人,龐軍說道:“還限購個錘子啊,現在我這里的老顧客,光預定你這墨錠,就有三十多個了,你這批貨,還不夠他們分的呢。”
鐘岳扯了扯嘴角,“這么搶手?”
“可不,不然我前幾天干什么打你電話?寫書法的,缺那幾塊錢花花嗎?有幾個老顧客,光每個月退休金加養老保險,都有七八千,再加上兒女給的生活費,這都快上萬了,根本不缺錢。”
額…你大爺,還是你大爺啊。
“所以按我說,你就找個墨廠代加工。現在墨業這個市場別看在縮水,其實對于高端產品的需求量,是非常大的。只可惜現在的墨廠,除了方子外,工藝、質量上邊都不比以前了,所以你這個墨錠才這么搶手。”
“那我考慮考慮吧。”
正聊著,后頭的員工將裝裱好的四個畫軸拿了過來。
龐軍掃了一眼,之前沒仔細去看,以為鐘岳隨手畫的。他知道鐘岳書法造詣高,但畫畫,應該不怎么了得,結果定睛一看,嚇了一跳。
“靠!”
鐘岳見到龐軍這么大反應,一驚一乍的,便問道:“怎么了?”
“這…你畫的?”
“對啊,我不是和龐哥你說了,自己隨便畫了幾幅,要送給老師的。”
“機器裝裱浪費了…”
鐘岳起身,有些無語,“龐哥,雖然畫得有點粗糙,但也不用這么損人吧?”
“我的意思,是用機器裝裱,你這畫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