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家,鐘岳把灶臺的火生了,張來福手腳麻利地炒菜做飯,灶間香飄四溢,光聞著味兒,都把鐘岳給饞餓了,完全忘了自己是來做什么的。
一頓午飯吃得鐘岳大呼過癮。
“呼,張伯,你這手藝真是沒得說啊。不是說老兔肉柴嗎,為什么吃起來這么嫩?”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燉兔肉的時候,跟豬五花一起燉的,這兔肉吸收了豬肉里的肥油,自然口感就不柴了。怎么樣,給我做徒弟,不虧待你吧?”
鐘岳揉了揉肚子,記起正事來,問道:“這中飯也吃飽了,咱們什么時候開工啊?”
“等明兒。”
“這…怎么又要等明天?”
張來福吐了嘴里的牙簽。
“我教你這制筆毫的第一步,就是給兔毛脫脂。你這筆要能吸墨,沒有脫脂這一步是不行的。看到那小缸子水了吧,這是燒堿水,以前在筆廠,為了節省成本,都不用這燒堿水的,一般都是用石灰水,不過石灰水脫脂慢,一般都要浸泡個把月,這燒堿水堿性大,明天就可以用了。”
鐘岳站起來,道:“那我先回了?”
“瞧你一臉失落的,真會讓你今兒個吃頓飯就走?不急,我教你車筆桿。”
張來福點上了一支煙,將那小機床插上電。
“擱古時候啊,都是用銼刀一點點掏的,現在這有了機器,這一點上就省了不少力。你看好,對準這個刀口,這固定好的筆桿慢慢往里推,一定要對準中心,不然這做出來的筆也就歪了。”
鐘岳看了幾遍,就準備自己上手了,“張伯,這也不難嘛。”
“廢話嘛,筆廠的學徒上手頭一年都是車筆桿,當然不難。”
鐘岳將車好的筆桿取下,還沒自己沾沾自喜地夸耀一番。
“系統檢測到筆桿一支,品相極差、實用度極差、木料極差,綜合分11分,未達到初級水準。”
“…”
鐘岳拿著筆桿的手一顫,這…11分,那初級水準要幾分啊。
系統提示:“初級水準,60分。”
“…”
張來福見到鐘岳愣在那里發呆,將他車好的筆桿拿過來,皺眉道:“你看看,叫你對準了,這孔打的,歪了知道不?筆桿都歪了,你還指望這筆能好到哪里去?”
鐘岳有些不服氣地拿起張來福之前的那支筆。
“品相中等、實用度中等、木料極差,綜合分63分,達到初級水準。”
“…”
看樣子,這幾十年的功夫,不是白瞎的,看似沒什么出入,實際上的門道還是不少。
看著鐘岳錯愕的樣子,張來福笑道:“怎樣?是不是覺得有差距?別看這么簡單的步驟,不用心做,照樣是不行的。這些都是給你練手的,好好練吧。”
鐘岳拿起另一根木料,有些不信邪地再次嘗試了一次。這次他是確定對準了之后,才慢慢地往里邊推的。
當他拿起鉆好的筆,吹掉了木屑,等待著系統的評價。
“品相差,實用度差,木料極差,綜合分19分,未達到初級水準。”
我暈!
合著忙活大半天,這筆管還是不達標!
鐘岳關了機器,將筆桿丟在一旁的木匣子里,他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既然是從品相、實用度跟木料三個方面,這實用度應該就是跟這個鉆孔有很大關系,至于品相跟木料,這上邊還是有很大提升空間的!
琢磨了半天,見到堂屋里的張伯已經在竹椅上睡著了,鐘岳就躡手躡腳地溜出了院子,準備回家看看,有什么好的木料沒有。
“你好,請問是鐘岳先生嗎?”
鐘岳剛走到家門口,就有好幾個人圍過來。
“嗯,有什么事?”
那人出示了一下工作證,說道:“之前有關于您借給文化館展出的那塊斷碑,我們想再做進一步考察,當然你放心,我們只是對文獻和年代上面進行資料采集。”
鐘岳本來想拒絕,在這塊石碑上,他不想再有過多的糾纏,不然難保不會發生意外,不過看這幾個人似乎并沒有帶什么挖掘工具,便道:“好吧,不過關于這塊石碑,這是最后一次了。你們館方應該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如果不是你們,這塊石碑根本不會斷!還有,底下的那半塊,之前的黃老還有文化中心的人已經說過無文化價值了,希望不要再去破壞它了。”
“這個您可以放心,沒有批準,我們是不會隨便挖掘的。”
鐘岳便準備將幾個工作人員帶進了屋子里。
遠處忽然傳來呼聲。
“鐘岳。”
“顧秦?你怎么來了?”
顧秦將一個文件袋遞了過來,“這是徽州大學的休學函,你看看。”
“真的辦好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顧秦提了提挎包,笑著說道。
鐘岳將那文件袋打開,“真是太謝謝你了。”
“沒關系。對了,這是下個月市文化館開館的邀請函,是黃老師讓我帶給你的,你爺爺的遺作,他老人家拿給了市書協的幾位書法家看了,都認為是很好的作品,將會在現代作品展臺展出,到時候你也可以去看看。”
“那替我謝謝黃老先生。”
顧秦笑道:“你也要努力啊,那些老先生聽說你是鐘繇后人,你爺爺還有你父親都是書法家,你要是拖后腿,到時候丟臉了,可就出洋相了。”
“丟臉?怎么回事?”
顧秦有些臉紅地說道:“這事情吧…主要是針對那半塊魏碑,我們報社做了一個專題報道,大致是楷書鼻祖,鐘氏書法的內容,現在有好多人都期待著你露一手呢。”
“…”
標題黨啊!
鐘岳這叫一個無語,他那底子,能鎮得住場面?這不是瞎胡鬧嘛!
顧秦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如實采集新聞,也建議過主編別這么寫。不過現在的新聞,沒有噱頭,根本無法博人眼球。”
看在這休學文件上,鐘岳只能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這事情給整的,書法鼻祖,現在這社會,文人相輕,槍打出頭鳥,要沒個幾斤幾兩,這不是純屬給人當槍把子么。
唉,這什么日報的,可把他坑慘了。
顧秦看到文化館的工作人員剛剛走出來,便好奇問道:“怎么樣?”
“哦,確實沒什么價值了。”
鐘岳暗暗一笑,價值都被我榨干…
“等等,等等。”
王大山騎著摩托飛快趕來,石子路上留下一道明顯的車轍。
“呼…呼…幾位…不知道我們村里是不是能批下個鐘繇故里?”
若是能夠開發成景點,絕對是小荷村人人發家致富的一大賣點,這是鄉里下派的任務,王大山這剛想給鐘岳說說,能不能把宅子讓出來,作為景區的開發,聽說文化館的人過來了,趕緊騎著那輛摩托車過來了。
“鐘繇故里?怕是不可能。鐘繇故里已經是其他省市的景點了。”
“為啥,這…這不是有那塊魏碑…”
“那半塊魏碑,我們斷定跟井底的那半塊并不是一起的。井底的那半塊并沒有文字,很有可能是嫁接過來的,所以即便這位鐘岳先生是鐘繇的后代,但隔了千年了,也不好考據了,所以并不能開發成景點,井底也沒有什么墓冢,所以很遺憾。”
王大山算盤落空,只能嘆了口氣,有些愁眉不展地說道:“沒這個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