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低垂著眼眉,舉起紅酒自己一仰而盡。
其實四人都算是心思靈巧的人,他們兩個那種驚訝再快速的看向梁勝均求證,以及最后的掩飾與安奈著不敢多問的神情全被這個女人收入眼中。
盡管梁勝均說他從未表過白,但其實大家都明白,這些事沒有誰現在是蒙在鼓里的。而且這都多少年了,就是他不說,沈南風肯定也是知道的。
怎么越分析越覺得老梁有些悲催?
陳子邇剛想舉杯敬一下這位情感之路頗顯苦澀的大兄弟,結果他自己端著就喝了。
于是他舉著杯,他仰著頭,屋外面則是‘呼啦’一聲,大雨傾瀉而下!
真神了,太TM應景了,這是陳子邇見過最慘的暗戀者,弄得他這飽經滄桑的心頭都忍不住為他一酸!
史央清估計也不少心理活動,但還是馬上接話說:“你都結婚了?!不是,你跟誰啊?我完全沒有聽說啊!”
雖然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質問梁勝均,有一種莫名的沖動想扇醒他,但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陳子邇機智的選擇了安靜的切牛排,一個字,吃。
沈南風微笑說:“抱歉央清,現在才告訴你,因為當時結的很急,我們也沒辦婚禮,而且那個時候我又身在美國。”
聽著,這結婚,很像是真事兒啊。
史央清眼珠子一掃梁勝均,“你知道嘛?”
看他這么淡定的樣子…
“我知道啊,我還知道,她又離了。”
陳子邇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這都什么節奏,跌宕起伏的。
沈南風看出史央清的震驚,干脆直接說道:“去年結的婚,在美國,三周之后我們就離婚了,后來他一直騷擾我,還和勝均打了一架,我覺得要換個地方,所以回國了。”
“好了,別說我那失敗的婚姻了,央清,你怎么樣?”
說起這個,就是史總也有些難為情了。
沈南風對這些好像從不隱瞞,自己要撒一個謊嘛?而且梁勝均都知道,一回頭就知道她撒謊了。
陳子邇繼續默默吃菜。
梁勝均也端坐著,低著頭切牛排,然后很沒有壓力的來一句,“她喜歡我對面這位。”
沈南風沒那么驚訝,因為她眼力好,能稍微看出來剛剛史央清總是看向自己旁邊。
她拿著餐布擦了擦嘴,“我去趟衛生間。”
史央清馬上跟上,“我陪你一起。”
這下好了,陳子邇馬上詢問,“就是這個?你想了十幾年而未得?”
梁勝均平靜的說:“她是個很獨立,很有思想的女性。”
“我都分不清你是癡情還是愚愛。”
他笑著反問:“你覺得不值?”
陳子邇沉默,這種事不能亂說這種結論,萬一人家以后就成了呢?梁夫人得知了該對他有意見了。
但是他不回答,梁勝均也明白,所以他說:“你不覺得這類事情值不值得有時候不重要,就看你自己情愿不情愿。”
陳子邇講:“貌似說的有道理,可我還是覺得你像個傻子。”
外頭雨勢轉大,玻璃墻壁上沾上了不少水珠,毫無規律的折射讓原本清晰的馬路慢慢模糊了起來。
不知道她們兩個在衛生間里說了什么,總之回來之后,史央清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盯著他看,關鍵是總掃一掃一些她不應該看的部位。弄得他一頭霧水,你…老看我襠部干什么?
不管她。
“沈小姐,之前有主持設計過什么產品嘛?”
她很誠實的回答說:“我沒有主持設計過,事實上我一直都是在設計總監的領導下,在一個團隊里共同完成設計任務。”
梁勝均插嘴,“所以我一直建議你離開,去個別的地方,你就可以自己說了算。”
她說:“所以你不了解我,我喜歡那樣的設計,雖然只是個小小的職員,但當領導不是我的追求,而且我確實認為我們的設計總監是團隊里最具有創意的天才。”
“我能知道他是誰嗎?”
沈南風微笑說:“當然,他叫喬納森艾維。”
陳子邇一聲老咳,憋住了沒咳出來,這不就是蘋果的設計總監?
“陳先生在和勝均做電子消費品吧?你覺得什么是好的設計?”
梁勝均進入公司以來,多少接觸了一點法德爾正在研發的產品,因為陳子邇需要他去安排代工生產包括思考將來的營銷銷售等等事情。
這是高度保密的信息,而聽這女人的問題,她似乎并不了解,這就說明老梁雖然感情上搞的一地稀爛,但工作和感情還是分的很好的。
心里閃過這樣的念頭,陳子邇把皮球踢給梁勝均,“梁總,你覺得呢?”
剛剛他被駁斥了,給他個機會。
配合完美的僚機。
他很認真的回答說:“其實我一直喜歡無印良品的設計,我的生活用品很多都來自這家公司。所以我覺得好的設計,大概就是那種很樸實,很有生活氣息的樣子。”
史央清似乎很有共鳴,“雖然無印良品做的是生活上的雜貨,蘋果賣的是電子產品,不過總是能夠感覺這兩家的設計是有共同的點的。”
沈南風講:“哎,你們感覺得很對,MUJI的設計理念立足與日本的‘禪式’文化,它們強調一種叫‘無’的概念。”
是這樣嗎?陳子邇眨巴著眼睛,那看來史央清的感覺還真有些道理啊,“喬布斯本人也是受佛家禪宗的影響的。”
“所以我說央清說的對,MUJI和Apple在設計的時候都是一個‘簡化、完善、從頭再來’的過程,直到設計出的產品真正的讓我們觸碰到的生活更加美好。”
陳子邇覺得,這是他需要補充的知識點,關于工藝品的設計,他想聽聽,不能以后光拿著幾張記憶里的圖和人瞎對付,然后一開口就像是個傻子。
沈南風繼續說:“我們自己常常說‘lessismore’,也就是所謂的極簡主義,MUJI所奉行的‘無設計’大抵也類似,他們認為一眼看似無用的東西,其內涵卻相當豐富,而且應該來說貫徹的比我們徹底,蘋果還有個品牌標志,MUJI連商標都拿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加工、顏色全都沒有,乍看一下是一種‘無設計’的風格,然而卻能讓人覺得產品最本質的內涵,其實是以最簡單、凝練的方式呈現了出來。”
“但也不是完全相同,有一些東西方文化上的差異在。西方人追求極限,而在東方文化里的極致不叫極致,叫中庸。”
史央清和陳子邇都思索著點頭,他越想越覺得好像是有些道理,“如果你不提醒,我肯定覺得就是完全一樣了,適量與極限,這個區別說的好。”
雖然聊的很火熱,可陳子邇還是覺得史央清一整晚都在看些奇怪的地方,外頭忽然降臨的雨勢不小,用完餐之后送她回去,在車上她還是要看。
合適的保鏢與司機是透明人,而且他做的很好。
陳子邇受不了了,問她:“自從衛生間回來之后,你就有些怪異,怎么了?”
史央清沉吟一下,“你知道南風為什么三周就離婚了嘛?”
搖頭,又沒問,誰知道?
她忽閃著的大眼睛有種特別的韻味,像是害羞,又像是別的東西,接著還是慢慢湊過來,薄薄的嘴唇輕啟,“因為她前夫,不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