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蝴蝶紋身。
連林宗坤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當年,他還是個筑基境的頑童,有一日玩耍,無意中見父親背生骨刺,痛不欲生,模樣簡直猙獰到變形,父親痛到連牙齒都咬掉幾顆,根本就是在承受凌遲之刑。
那時候,他還不懂事。
如果林宗坤知道自己日后,將要面臨什么樣的災禍,必然不會和父親提起那一日的所見所聞。
誰能理解,渾身骨骼突然暴漲出數不清的骨刺,生生往皮膚外鉆的痛苦。
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
林宗坤卻最能理解。
而這一切,皆因自己多嘴。
第二日,父親神色如常,渾身上下沒有了骨刺。
當年的林宗坤不懂事,專門問父親,為什么會有骨刺,為什么今天又沒了,他甚至還關心父親疼不疼,想要去找醫師,給父親看病。
他清清楚楚記得,這句話,他是在家族聚會上問出來。
也就是這句話剛剛落下,宴會廳鴉雀無聲。
父親的筷子被捏斷。
母親臉色煞白,手中的碗筷直接墜落。
全場死寂。
他記得那一天的畫面。
母親哭了,哭的歇斯底里,哭的痛不欲生。
父親也哭了,但那是一種解脫,一種開心。
其他姨娘兄弟姐妹的表情,林宗坤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自己當場就被帶走,最喜歡的燒雞,都只來得及啃一半。
從那天起,就是他噩夢的開始。
整整20年。
林宗坤再沒有見過宗族里其他任何一個人,陪伴他的,就只有那個惡鬼一樣的父親,還有那根本無法忍受的天下至痛。
其實兩天時間,父親就已經將蝴蝶紋身轉移。
剩下的200年,父親將林宗坤當牲畜一樣圈養起來,悉心的觀察著蝴蝶紋身的各種變化。
而林宗坤無數次想死,但求死不能。
這200年時間,林宗坤的命運,被徹底改寫。
他知道了這蝴蝶紋身,是父親的師傅,無意中從古跡中得到的傳承,或者說詛咒。
他的師傅,將詛咒嫁接到了他身上。
而父親,再次將詛咒,嫁接到了兒子身上。
林宗坤得到了蝴蝶紋身,修煉速度飛漲。
但每漲幅一次,他便痛苦一次,修為暴漲的越快,痛苦便更加難以忍受。
林宗坤前所未有的希望修為停滯。
但父親就如一個惡魔,天天強制他服用各種丹藥,各種天才地寶。
筑基境。
金丹境。
元嬰境。
甚至是…天擇境!
林宗坤的修煉速度,堪稱態變,也得益于父親的貪婪,他連死的機會都沒有。
終于!
林宗坤利用蝴蝶紋身,領悟到了一道又一道充滿怨毒的本源道紋。
沒錯。
心中有怨,心中有恨,你所領悟的本源道紋,便也會沾染怨毒氣息。
詛咒!
無能為力的林宗坤,只能詛咒所有人,詛咒親人,詛咒父親,詛咒一切沒有痛苦的普通人。
詛咒!
道紋偽字!
屬于他林宗坤的道,徹底成功。
當他徹底掌握了半步問元力量的那一天,林宗坤大殺四方。
他提著父親的殘軀,殺了一切林家的族人,殺了整座城池所有人口,殺到天昏地暗,殺到日月無光。
終于。
他殺累了。
林宗坤質問父親,這是不是你要的結果。
然而,父親狂笑不止。
“詛咒之道。”
“詛咒之道。”
“原來師傅說的是真的,只要能徹底得到詛咒蝴蝶的認可,便可問元得到。”
狂喜中的父親,并沒有什么恐懼,也沒有沮喪。
那是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灑脫與滿足。
最后,父親撫摸著林宗坤手臂上的蝴蝶紋身,安詳的離去。
“詛咒一道!”
“問元之道!”
“如果時間能倒流回去,老夫寧可生下來就是個啞巴,活80年,和凡人一樣死去。”
雖然身下的火焰還沒有熄滅,炙烤的疼痛,翻涌不息。
但林宗坤想笑,他想宴請萬人,他想大赦天下。
手臂上的蝴蝶紋身,終于沒了。
就如當初父親嫁接到了自己身上一樣,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和骨刺橫生的酷刑相比較,這烈火炙烤,又能算得了什么!
這蝴蝶紋身給人最大的絕望,就是沒有盡頭。
哪怕林宗坤如今已經是半步問元,可每隔兩三個月一次的酷刑,卻越來越痛苦,甚至比之前還要劇烈。
絕望!
真的是絕望。
你越強,你就越無法死去。
這蝴蝶紋身的酷刑,就越是將你折磨到生不如死。
全世界只有林宗坤知道蝴蝶紋身。
也只有趙楚感覺到了異常,但痛苦還沒有開始。
所有人都震驚于靈坤圣宮徹底被拆,久久回不過神來。
對于北界域,對于趙楚,人們也開始了重新的評估。
“如果我猜的沒錯,下一個倒霉的地方,應該是玄界域!”
遠處,傅白墨突然打破了寂靜。
“那青劫十一徒是神仙嗎?”
“他體力無限嗎?我就不信,能拆了靈坤圣宮,已經是千年第一人,他今日還要創造兩個奇跡不成?”
炎世淪嗤鼻。
趙楚很強,是他見過最強的年輕人,這一點炎世淪承認。
但這個元嬰境的年輕人,一口氣屠了七個天擇,拆了圣宮,此刻還要去玄界域找事,就太匪夷所思了。
“炎世淪說的沒錯,青劫十一徒哪怕真元足夠,可長時間的廝殺之后,精神也支撐不住,會崩潰的。”
西界域圣主點點頭,表示贊同。
“哪怕青劫十一徒還有體力,是巔峰狀態,他也不可能破了玄都圣宮。”
“據我所知,玄楓子已經召集弟子,布置下了玄真天陣,別說一個元嬰境,哪怕是咱們幾人前去,也短時間內無法破壞。”
“更何況,這次回玄都圣宮支援的強者,都是玄楓子的心頭肉,都是天賦一等一的絕世天驕。”
東界域圣主也評價道。
“不僅僅是心頭肉,玄楓子害怕步了靈界域的后塵,這十個天擇,有一多半是他的直系子嗣,剩下的元嬰,也都或多或少有他的血脈,玄真天陣,他要萬無一失。”
南界域圣主附和道。
“所以,我斷定,那青劫十一徒,一定不會去玄界域,那根本是自取其…辱…什么…”
炎世淪一句話還沒有落下,便見到趙楚腳掌虛空一踏,下一息其身軀已經從靈坤圣宮消失。
萬眾矚目中,趙楚撕裂天幕屏障。
他在虛空中矗立了幾息,隨后大袖一甩,便是直接朝著一處界域降臨而去。
玄界域!
全世界的人,都狠狠吸了口冷氣。
果然!
這個煞星,根本就沒有放過任何人的想法。
二話不說,趙楚已經撕裂空間,降臨到了玄都圣宮的上空。
“小師弟,這是要干什么?連玄界域也不放過?”
晁紅淺一愣。
“可能,這玄楓子給兩大圣地運送物資,也惹惱了小師弟吧,這么齜仇必報,斤斤計較,品性也太優良了,天縱之資啊。”
祝三福有種的夸贊道。
“嗯,報仇不隔夜,這十一師弟的脾氣,我很欣賞,有我的一點風采了。”
晁紅淺凝重的點點頭。
“十師弟,雖說不要臉的人會很優秀,但你有些太耀眼了,容易夭折。”
祝三福語重心長勸阻道。
“對,謙虛,謙虛。”
“我必須得承認,在小師弟沒有出現之前,我是天賦帝、修煉帝、奇跡帝、被人嫉妒帝…”
祝三福一個眼神,制止了晁紅淺的自夸。
“唉,直到小師弟的出現,我大徹大悟,原來我并不是什么天下第一,我依舊是我,依舊是那個出現在街角,就會引起少女們尖叫的美男子,其他的一無是處。”
晁紅淺差點被祝三福一掌劈死,連忙閉了嘴。
“師兄,話說回來,小師弟雖然去了玄界域,但沒戲啊。”
“玄楓子這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有個玄真天陣,這玩意只要啟動,就是個不動堡壘。別說從外界轟殺,哪怕從內部,都破壞不了。”
晁紅淺又擔憂道。
“這是小師弟的事,玄楓子膽小,估計不敢對小師弟怎么樣,最多恐嚇兩句。”
祝三福笑了笑。
對于趙楚的安危,祝三福到也沒太多擔心。
玄楓子膽小謹慎,喜歡占便宜,不肯吃虧。
而林宗坤不同。
這家伙雖然現在狼狽,但其實是個狠人,狠起來連自己都敢殺的那種狠人。
當年一人一劍,屠了自己宗族滿門,男女老幼,一個不留,最后殺成了魔,差點連自己殺了。
這種人是瘋子,什么事都能干出來。
“閣下,您破不了這玄真大陣,如果沒什么事,就帶點土特產,先回去休息休息吧,玄界域最近氣候不好,不適合旅行。”
趙楚降臨,
雖然有玄真大陣,玄楓子的弟子們知道自己很安全。
但趙楚渾身上下那股殺氣,還是令人膽寒。
那是真的膽寒。
剛剛手刃七大天擇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誰能不懼。
由于要支撐玄真大陣,弟子需要保持特定的姿勢,并不能隨意移動,但為首的大弟子,還是彬彬有禮的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知道我來干什么嗎?”
趙楚平靜問道。
“知道,知道…玄界域剛才犯了一點小錯誤,日后圣主一定會登門造訪青劫圣地,給您一個交代。”
首徒苦笑一聲。
“不用改天,就今天把,我看看玄界域給我一個什么交代!”
趙楚懸空盤坐而下,倒也不急。
“今日恐怕不行。”
首徒道。
“那我…就拆了這圣宮,先拿些利息。”
趙楚冷笑。
“這個…圣宮,您隨便拆!”
隨后,首徒也有些不耐煩。
他長嘆一口氣。
一層深紫色的屏障,籠罩在了玄都圣宮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