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南山有多猛,這一點淮河以北的道上,幾乎無人不曉。哪怕離這位山東猛人單槍匹馬闖濟南下青島單手掀翻好漢無數的年代已經相隔十多年,但當年的那些猛人猛事兒如今還是道上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這一點,連后起之秀薄大車也不得不承認,哪怕沒有跟齊南山交過手,但空穴不來風,齊南山的外家功夫哪怕不像道上傳的那么神齊,但起碼也是數一數二高手級人物。另外從江湖地位看的話,齊爺和薄老大這兩個稱呼上就可以看得出來,齊南山在北方黑道的地位,起碼比坐在臺階上樂呵呵抽煙的薄大車高上兩輩還不止。
可就是這樣一個山東猛人,被名不經傳的昆侖巨漢單手制服,毫無還手余地。薄大車原本以為弓角的實力也就和自己不相上下,現在一看,估計要重新評估眼前的李家三兄弟了,包括先前認識的徽猷在內。
身高超過兩米的漢子憨憨一笑,居然說出了一句讓人忍俊不禁的“我開個玩笑”,隨著放下手中的兩人,但還是虎視眈眈的看著蔣青天,一副只要蔣大少有異動就立刻格殺腳下的樣子。
齊南山揉了揉生疼的脖子,仰頭看著眼前這個如同天降力神般的巨大漢子,眼中絲毫沒有吃憋后的羞恥神色,相反卻帶著幾份欣賞和幾份與薄家老大如出一轍的羨慕,練外家功的,身板就是底子,如果真有這樣一副身板,齊猛人早就應該可以算是打遍山東無敵手了。
“兄弟,你很猛,有沒有興趣到我們山東這一畝三分田上淘金?”齊南山一開口,所有人都呆住了,連同蔣青天也一臉不可置信。齊南山親自開口邀人加入山東陣營,這不可謂不是道上的一大奇聞。早幾年的時候,有個流竄作案數年的大梟級人物到山東投奔齊南山,卻被齊猛人一口回絕,原因是“作奸犯科,人品奇差”,最后那位跨省大梟突發奇想,臨走前想留些“紀念”給齊家猛人,后來那位被公安部通緝了數十年在大梟級人物從此在江湖銷聲匿跡。其中的兇險不足為外人道,只有眼前的齊家猛人才知道,那位最后的下場是紅燒還是清蒸。
“齊叔!”蔣青鸞跺腳道,“這個人猿泰山有什么好的?你手下缺人,我明兒讓爺爺從軍區特種大隊直接選些好手出來,個個兒都比他厲害!”蔣青鸞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一看到這個兩米壯漢一臉的憨笑,就有一股寒氣從心底騰起,讓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在她心目中,軍區特種大隊的那些特種精英們肯定要比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厲害多了。
可齊南山卻微笑著搖了搖頭,蔣青鸞這種只對奢侈品牌如數家珍的門外漢不了解,齊南山這種行家怎么可能看不出弓角這身霸道的外家功夫并非幾個制式的特種精英就可以媲美的,要真放幾個特種人員在眼前這個大個子面前,他相信那些在軍中拿了各種競技冠軍的家伙們最多還能多十秒鐘。慧眼如炬的齊南山還是一臉期待地看著眼前的不為所動的大塊頭。
誰知大塊頭卻撓頭憨笑:“我已經有工作了!”
“有工作了?”齊南山疑惑地看了看弓角,又轉向薄大車,薄家老大聳聳肩表示大塊頭效力的對象并不是他,齊南山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轉向弓角,開出足以讓任何一個職場新人心動的條件,“年薪百萬,絕對正當生意,跟偷雞摸狗殺人越貨沒半毛錢關系,怎么樣,考慮一下?”
弓角仍舊搖頭:“我答應了大叔了,做他的保鏢!”
齊南山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一臉不信:“真是瞎了眼了!保鏢?你這種身手他讓你做保鏢?太暴殄天物了,大個子,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身手如果扔到軍隊里,那些個集團軍的首長為了搶你這樣的苗子絕對能打破對方的腦袋!”
弓角卻認真道:“我覺得跟著王大叔挺好!”
“王大叔?”齊南山的表現微微有了一些變化,“你說的是南方的那位?”
“我不知道,大叔說他叫王石。”
齊南山一臉恍然:“怪不得最近道上都在盛傳南方出了個超級猛人,歐家的那個太監在這個猛人身上吃了不少暗虧,到頭來這個猛人就是你啊?”
薄家兄弟聞言也一臉恍然,看向弓角的眼神更是如見天人,原來眼前這個身高超過兩米的猛貨就是最近將南方黑道幾大戰將統統拿下的大熱門,這會兒就連薄大車也躍躍欲試,似乎想將這樣的猛將留在自己身邊,不過,他還是很尊重地看了一眼徽猷,這個面若桃花的男人卻沖他搖了搖頭,薄大車會意,立刻閉口不談。
李家男兒說的話,一諾千斤。
齊南山見招攬弓角無望,隨后將目光放到了李大刁民的身上。誰知雙胞胎卻是突然跳了出來,小雙尤其情緒激動:“別打我老師的主意,他只會跟我們回蘇州!”
“哦?蘇州?”齊南山看了一眼雙胞胎,又看了一眼李云道,隨口問道,“兩個小家伙姓秦?”
蔣青天立刻接話:“是老家伙的兩個嫡孫。”
齊南山一臉諱莫如深,對于蔣秦兩家老爺子斗了一輩子的事情,他們這一輩的人向來閉口不談,也從來不參與,只是,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臉笑意:“有意思有意思,你們這三兄弟真的很有意思。這樣吧,今天這婚我估計是結不成了,現在我做個和事佬,打來打去,多沒意思,是吧?你們兩個年輕人爭女人,就像薄老大說的,各憑本事嘛。要不,今兒我們就在這兒立個規矩,你們倆爭媳婦兒我們都沒有意見,但是因為你們的事情,很可能會影起各種事端,所以我覺得,爭可以,但要大大方方地爭,誰私下做小動作,包括你,青天,如果被我知道你有小動作,我這個當叔叔的可不會手軟,我的脾氣你還是知道的。”
蔣青天連忙點頭,眼前這位連老爺子都敬三份的江湖好漢在幫他打圓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一直在一邊苦笑著沒有說話的蔡賢豪卻突然開口了:“各位,今天的事情,主要起因都是因為我,我先在這兒給大家致聲謙,小妹剛剛也說了,跟蔣家的婚事就此取消,我剛剛也跟我家老爺子通過氣了,他老人家也表示,這件事主要還是看我妹子。”
蔡家大菩薩歉意地看了一眼李云道,一臉毅然,緩緩踏出一步,再次語出驚人。
“我蔡桃夭今日在此立誓,此生絕不嫁人。”
一眾人全都慌了,連蔡賢豪都有些慌神了:“小妹,你胡說什么,這種事情哪能拿來隨便立誓?”
蔡家女人淡淡一笑:“我的話還也沒有說完呢。”隨著,蔡桃夭了一眼蔣青天,又看了一眼李云道,輕輕道,“除非碰到一個敢為我去死的男人,蔣青天,你敢嗎?”
蔣青天面色微變,沒敢去看蔡家女人如同大菩薩一般的目光。
“李云道,你呢?”蔡家女人一臉笑意地看著李云道,她也很期待,眼前這個大刁民會給出一個什么樣的答案。
李云道的嘴角噙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但還是應道:“作為李家的男人,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如果我的心愿都達成了,我倒是不介意去陰曹地府走一遭,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你們倆都不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現在不會嫁給你們!”蔡家女人說話的時候,眼神始終注視著李云道,說到“現在”兩個字的時候,還特意加了重音,別人聽不出來,李大刁民這么奸滑的人物,自然一聽就明白,蔡家女人還是擔心蔣大少會在事后找他的麻煩,所以在找理由讓他遠離這個事端漩渦。
齊南山帶著蔣家兄妹和一眾京城二代紈绔離開的時候,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李云道一眼,不知為何,弓角剛猛,徽猷陰柔,但眼前這個不動聲色,做事拿捏分寸最好的老三卻給他留下了最為深刻的印象。早年齊南山一人獨闖江湖時曾碰到一個老道士,道士傳了他幾手相人之術,李大刁民正符合了其中一種面相。
公候之相。
世人只知《曾國藩家書》卻不知曾相留下的十三套學問中,是以識人之《冰鑒》最為實用,將一冊《冰鑒》研讀得滾瓜爛熟的齊南山一眼就從李大刁民的眉宇間看出了一些別人看不到的額外玄機。
“三叔,要不要我找人今天就把他們做了?”脫離“虎口”的蔣青天重拾囂張氣焰。
“青天,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哪天,你爺爺不在了,我也不在了,你怎么辦?”齊南山突然回頭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蔣青天一下子愣住了,隨后輕松笑道:“怎么可能的事?爺爺身體健朗得很,三叔你一拳可以打死一頭牛的身板…”
“我是認真的!”
蔣青天的笑容凝固。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每次都很快會被他趨散,他根本不想去考慮這個問題。因為現實,往往總是殘酷的。
“青天,今天的事情,回去我會跟老太爺講清楚,你也收斂一點,如今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十多年前,幾個人說了就算的時代了,江山代有人才有出!”
蔣青天點頭,只是嘴角的笑容卻隱著一絲誰也看不出的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