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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玉林定局

  季牧與花月返回的時候,鬼面與喬吉仍與他們沒走的時候一樣,遙遙坐在兩邊,各自閉目養神。

  季牧下巴往側前方輕輕一點——那里兩扇門正隨著風聲細微搖晃著。季牧轉問鬼面道:“門怎么開了?”

  這棟樓的封印是他留下的。他知道喬吉不可能違抗他的命令,那么把封印去除的人也能是鬼面了。

  鬼面果然頷首道:“是我打開的。”

  面具與黑暗濃霧使人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此刻已足以從他的聲音中聽出那種古怪而惡意的笑容。

  季牧便也笑起來,了然道:“看來發生了很有趣的事。”

  “精彩至極。”鬼面咧嘴一笑,滿意道:“幸好我留這兒看了。”

  “唔…喬吉你呢?”

  這次季牧倒是難得想起了問候喬吉一句。他摸了摸下巴,笑意捉狹:“怎么,有沒有什么新的感想?”

  喬吉抬頭望了季牧一眼,八字眉似乎更顯愁苦。他木訥地搖了搖頭。

  “沒趣兒。”季牧沒有得到符合他期待的反應,興致頓減。他很快就把目光從喬吉身上收回,隨手撥開門進了屋子。

  他身后花月略作猶豫,也抬步跟了進去。

  房間中殘留著血腥與之氣。年輕男子被平放在軟塌上,仍未醒來。而少女獨自留在樓上。

  花月走近她,看著這個不久前有過幾句交談的女孩子,無聲一嘆。

  丁桃容的身體早已冰冷,但眉目寧靜,衣衫整潔如新,看得出是經自己仔細整理過的。她躺在熟悉的床榻上蓋著薄被,仿佛是像往常的這個時辰那般熟睡著,一切尚未發生。

  “她是自殺的。”花月輕聲說道。

  但她很快就收起了心中異樣的情緒,冷淡道:“真是懦弱…不過也正常,這些凡俗王朝中嬌生慣養的女子們都是如此,沒有實力也沒有主見,除了自己的身子就一無所有…你干什么?!”

  花月的聲音忽然變得緊促而震驚,因為她看到季牧走過去突兀掀開了那層薄被,單手把丁桃容整個提了起來。

  聽到花月的質問,季牧暫停了手上的動作,反問道:“你不覺得場面太干凈了么?一點兒氣氛都沒有。我準備把她衣服扯開看看。”

  花月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忍不住提高音量道:“她都已經死了!”

  “對啊,我知道啊。”季牧有些迷茫地看著她,仿佛不明白她為什么有這樣大的反應。他不解道:“一具尸體又能有什么感覺?怎么,你還拿她有用?”

  看著季牧認真詢問、甚至于顯得單純的眼神,花月臉陣陣發白。就算早已清楚季牧是個什么性子,但她還是總被他不經意間表現出的殘酷涼薄感到心寒。季牧很多時候讓她感到他的所作所為并非故意,但亦因于此,花月才愈加對他的天性絕望。

  而正當花月這般想著的時候,季牧卻又忽然大笑起來,道:“既然你這樣堅持,那就算了——走,咱們去把下面那個叫醒。”

  花月一怔,微微苦笑。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季牧捉弄了。她或許永遠不能看懂他。

  搖了搖頭,花月默然跟了下去。

  本章未完,請翻頁在不斷墜落般的劇烈眩暈中,秦悅風突然醒了過來。

  難以說明地,在他尚未理解發生了什么的時候,他的心已先一步感受到了徹骨的冰寒。

  “睡得香嗎?”

  聲音很近;季牧就坐在他身邊,正饒有興趣地盯著他深的瞳仁。

  秦悅風眼中下意識掠過一抹恐懼,而那恐懼瞬間就轉為了極致的仇恨,幾近要化出烈火將眼前的人焚燒殆盡。四周逐漸環繞起漲漲落落的潮汐之聲,秦悅風虛弱的身體中赫然積聚起令花月也感到吃驚的力量;花月毫不懷疑他與季牧同歸于盡的決心。

  季牧卻全然不在意地笑著。

  他懷抱著少女生機盡失的身體,抬手輕柔地撫摸過她蒼白的臉頰,再回頭望向秦悅風。他微笑著問出了第二句話。

  “干她干得爽嗎?”

  一剎那,有某種東西徹底潰散了。只需這一句話,秦悅風眼中的恨意就被更濃重的黑暗覆滅,再看不到一絲光亮。

  花月怔怔地看著男子空洞的眼神,忽然感到心臟因那種無言的悲切而微微顫動。但是這種情不自禁的動容卻令花月感到難堪和不適。于是她有些言不由衷地譏諷道:“事情都已經做了,你裝出這幅樣子給誰看?”

  秦悅風依舊沉默著,清楚地感覺到冰冷的麻木從心口涌起,漸漸蔓延至四肢百骸。他閉上眼。與他們這等人,他沒什么好說。

  “好了好了,咱們適可而止,太過頭可就沒意思了。”季牧輕笑一聲,把秦悅風丟給喬吉,“現在,也是時候再去會會承淵了。”

  “花月,你把這里處理一下。”語罷,他已當先出去了。

  花月跟他最久,做這些事情早已熟練。剛待季牧走出房門,她指間輕輕巧巧起一個訣,猛烈火勢便瞬時漲起;或許在城主府的人們趕來之前,這里便已然化為灰燼。

  而剛走出幾步,花月便不由自主地停下。

  她猶豫片刻,終是返身將丁桃容抱起,上樓,最后把少女放回她原先躺著的床榻上。

  ——正當這時,花月忽然瞥見丁桃容的枕下隱約露出竹青的一角。她輕輕抽出來看,發現是一封信。

  吾兄親啟。花月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她沒有想到這信竟然是寫給秦悅風的。

  花月緩緩展看,安靜讀罷,神情愈顯復雜。

  “原來…”

  她回想起自己之前說的話,心中微有愧意。

  感知中季牧他們已經離開很遠。花月將信放回原處,最后望了丁桃容一眼,轉身離開。

  她身后火光漫天而起,恍如無盡。這里發生的一切再不會有別人知道。

  “他們快要來了。”

  秦漁抬頭望向遠方天際。火映照烏黑層云,就像天幕生出了厚厚一層斑駁鐵銹,丑陋而陰森。驚亂嘈雜的人聲在潮濕的空氣中漸漸滋生,隱約傳入女子耳邊。

  她轉身回望向陸啟明,皺眉道:“之前是你先行把觀海城劃分了界線,可是現在季牧他們已經先我們一步完成,你這個承淵豈不是當得名不副實?等他們發現,你又準備如何圓場?”

陸啟明沒有回答。此時他正專心撥弄著眼前的  本章未完,請翻頁陣圖。對于這些被季牧等人疑心為幻術的虛無影像,他卻能夠親手觸摸得到。他指間控制五行元力進行復雜地交錯,再一縷縷無聲無息地融入陣圖之中,以秦漁的眼力竟也判斷不出他究竟意欲何為,只看到盡管陸啟明用的是截然不同的方法,最終得到的結果倒是一致的。

  或許是為了多省下些力量,秦漁這般想著,因為——

  隨著陸啟明的動作,根本無需她再大量凝聚天地靈氣,他只憑借對眼前小陣圖的添添改改,便能牽動周圍萬千事物氣機徐徐流轉。雖然速度稍慢,但是其中每個細節一一嵌合的精妙總是令秦漁忍不住暗自驚嘆。道理她倒是能夠意會,但若換她來做,卻是一定不能的了。

  許久陸啟明收手,忽道:“我只擔心他們來得太晚。”

  秦漁微怔,才意識到他這是在回自己之前的那句話。這又是什么意思?秦漁一時摸不清他這話的真實含義,便不好開口。

  好在陸啟明很快道:“走,去玉林橋。”

  “玉林橋?”秦漁皺眉。

  與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相比,玉林橋并不是最近的那一個;而這已經是陸啟明不止一次跳過緊鄰的節點、選擇更遠的了。只不過這一次秦漁的反對并非真心,而是刻意裝作的。

  掩藏住心中喜意,她像之前那樣質疑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繼續舍近求遠?”

  “我自有用意。”不出所料,陸啟明依舊沒有多說。

  “走。”

  玉林橋非是單一座橋,而是一片眾橋拱連、水流匯聚之處。

  陸啟明甫一靠近,便立刻察覺此地頗為奇異,氣息流轉明顯與他處不同。五行元力充沛而活躍,更呈現出一種特殊的韻律感,隱約有蓄勢以待召喚的意味。

  再看前方那一座座拱橋連環,皆通體清潔如玉。雖此刻無星無月,周邊亦罕遇燈火,但只要仍有光線存在,拱橋也便顯現出其特有的剔透來,似乎從內里正微微發著光。

  奇異的外觀仍為次之。

  若俯瞰觀海城,能夠相當清晰地看出其聚勢之用。日精月益,上千年的積累,整座觀海城早已蘊養出了一種細膩的意蘊,使這里萬物有靈,能人異士輩出——便是這座城市的氣運。

  陸啟明雖然沒有像蘇景那樣能夠看透氣運的天眼,但依憑對規則的特殊感知,他也能夠對氣運這類玄物隱約看出幾分。氣運本為虛無縹緲的存在,漫逸于觀海城各處不受人力拘束;然而在流經這片玉林橋的時候,卻如江流被引了入渠,漸漸變得錯落有致,仿佛被無形之手化成一匹龐大的錦繡織畫,無聲滲透入大地深處,最終消失于感知的盡頭。

  這一切無疑源于環環相扣的精密布置——然而,就像每一座精心布置的陣法一樣,這種精密正無比清楚地告訴著陸啟明——它是可以被操控的。

  陸啟明站在這里,在此刻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中,他看到的卻是錯綜交織的規則線條,它們流光溢彩,又無止無息的流動著。他將一切收入眼底。

  “開始。”他如常說著。

  秦漁無聲而笑。

  她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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