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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觀我自在通明意

  即使是影像,對于人之精神氣的變化,亦能顯現些許端倪。

  在陸啟明睜開眼睛的前一刻,卓知秋心有所感,抬手一指——陸啟明所在的光幕瞬間放大前移,直接將其余多數小片光幕遮住。

  李滄波原本正專注地盯著下方某處,誰知他正看的人倏一下被擋了個徹底,正要發作卻恰看到陸啟明抬臂起刀的那剎;李滄波眼神頓凝,閉口不再言。

  見卓院長如此動作,御守殿中其他人亦安靜下來;然而在他們著視線于陸啟明刃尖上時,卻覺其軌跡十分潦草,竟似小兒胡劃毫無章法,不類整體。

  他們只看了片刻,就不由得心生躁意——這種刀法東西拼湊,氣息恐怕都流轉不暢,可偏偏人們從光幕上可見陸啟明神態一派悠然平和,更讓他們百思不得解。

  這樣的反差極度令人生郁;當即便有一個女聲冷冷道:“他到底在做甚么!大試是給他來胡鬧的嗎?”

  房梁上李滄波依舊目不轉睛地望著陸啟明的刀,聽了這話便笑:“寧女俠,你這次可是走眼了。”剛剛說話的女老師叫寧新,是他在武院少有的幾個交情還不錯的。

  寧新皺眉,把目光從刀尖移向了李滄波。她正準備反駁,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一怔再一驚,臉上顯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來。

  寧新也是聽說過陸啟明的,早已清楚他與尋常年輕人不一樣;再加上卓院長又鄭重其事地將光幕放大細觀,不必想就知道他發覺了其中的精妙之處。這種情形下,寧新本不應該莽撞出言駁斥,可她居然真就這樣不假思索地做了!

  想到這里,寧新再不敢大意。她念頭一動,小周天巔峰的勢瞬間護繞周身;然后才繼續看刀。

  御守殿內更靜。

  此處的老師們絕非庸人,只是在這種情景中未作警惕。現在慎重再看,很快就辯出了刀訣深意。

  陸啟明這一式刀訣,竟然真正做到了從意境的高度上斬亂氣機!僅憑這一點,就不知有多少人心心念念卻求之而不得。

  這代表了什么?

  ——普適。

  無論對方是誰,無論對面有多少人,無論對手如何應對——統統可斬——甚至在陸啟明連內力都未用的情況下,光幕之后的人們也會被他的刀訣牽引!若是謝云渡在此,便可看出陸啟明于此處取了桃山六曲中第二式的一縷神韻。

  然而到了這里,仍不是全部;這一式的關鍵之處在于“此消彼長”。

擾亂對手的同時  (本章未完,請翻頁),陸啟明自身氣機卻愈發圓潤通明,恰如他憑虛潑墨了幅山水。

  一筆一點睛,一刀一寫意。

  直到光幕中陸啟明收刀入鞘,再次到桌案處拿起新一卷《青麓筆談》,御守殿的人們仍久久未曾回神。

  卓知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激賞;而當他環視殿中諸人神情時,臉色卻猛一沉,開口提點道:“你們現在立刻回想一遍書畫卷中的《巨然山水篇》,再想他剛剛的刀法。”

  李滄波則搖頭笑道:“是你要求的太高。”他瞇眼望向光幕——陸啟明坐在柏木椅子上翻了一頁書,平靜自然如身處自家書房。

  李滄波無聲舒出一口氣,微帶感慨地繼續接道:“這一式已經是小周天巔峰境界的圓滿武訣,你要求他們一眼就看個通透,未免強人所難了。”

  “圓滿武訣?!”御守殿內驚呼驟起。

  圓滿就意味著極度完善,并且未來仍有進步余地。勿說是陸啟明;即使是大周天的修行者,也不敢夸下海口說自己一定能創出這等境界的圓滿武訣——更何況陸啟明用的時間這樣短?

  再有,剛剛那一式確實驚艷四座,但若稱之為“圓滿武訣”,似乎還有些談不上吧?

  見大多數人仍面帶疑惑,卓知秋臉色更黑,說話都帶上了些恨鐵不成鋼的冷氣:“《筆談》你們都看過,其中有一句‘近視無功,遠觀則山河巍巍然具顯’,對應陸啟明剛剛的刀訣,還不明白么?”

  “你們注目在他的刀尖上時,只覺得散亂潦草——這已經能亂人心境了。但這只是一半。”

  “如果在遠處看整體呢?”說著,卓知秋一拂袖,光幕上影像頓時疾速倒放,重新回到陸啟明剛出刀的那一刻。

  人們屏息凝視。

  卓知秋看他們逐漸面露驚容,緩聲繼續道:“你們現在也都看到了,與那句對畫作的描述性質相同——遠觀反而能見雄渾氣象,以刀訣演化出了山水!這才是陸啟明這一訣真正的聚勢!”

  御守殿內,靜得只剩下人們的呼吸聲。

  正因清楚“圓滿武訣”的含義,人們才更難相信這刀訣竟出自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但事實由不得他們不信——每種武訣從它們的創造者手中用出時,都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特殊氣質;旁人往往相去甚遠,不容造偽。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聲音低低響起:“請問…這位師弟的,該怎么算成績?”開口相問的是一個著淡青色學子服的青年;他剛好負責陸啟明所在位置的成績記錄,實在  (本章未完,請翻頁)不得不問。

  而這簡單的一問,還偏偏真就把御守系的老師們給問住了!

  這二試的規則分明是總結書卷中提及的武訣;可陸啟明這一刀,明擺了是無視武院的題目,自己開天辟地新創了一式!至于《青麓筆談》的作用,

  真真是連靈感都談不上。

  這種情況,若嚴格按規則算,那陸啟明妥妥是沒有分的。然而親眼見過他那一式“圓滿武訣”后,就算是把以苛刻聞名的文藏系俞教授拉過來,也絕對無法昧著心判零分。

  分是不能不給了;那么,給多少?

  李滄波掃視了那一圈糾結萬狀的臉,不屑地哼了一聲,拍大腿道:“這還用想?當然算給他一百!”

  眾人無言以對,提醒他道:“大試滿分是一百;這第二場總分才三十!”

  李滄波不假思索道:“不是可以加分么?”

  眾人:“…”雖然可以,但加這么多真的行?

  李滄波揮手把陸啟明所在的光幕大小還原過去,再次盯回了他之前關注的那人,嘴上繼續道:“別告訴我你們不清楚‘圓滿武訣’的價值。他要是愿意提交給武院,像這樣的——只要夠三式,代表的貢獻就足夠讓一個講師升任博士!”

  此話一出,殿內氣氛莫名尷尬起來,忽然就沒一個老師好意思開口評價了。

  卓知秋輕咳一聲,一錘定音道:“不用爭了,考慮到陸啟明藐視規則這一點——就計五十吧。”

  壁上石窟。

  陸啟明現在手中的這一卷“故事”,記錄了諸多筆者周游神域的逸聞軼事。陸啟明看的興致盎然,時而會心一笑——有不少熟悉的地名,譬如龍宮所在的南海;又譬如野涼城。

  他看著邊想到,此卷精彩之處須熟悉那些名詞的典故,才能意味。這些故事個個遣詞練達,幽默有趣;可惜今日的大部分年輕人,卻注定是難以體會其間妙處了。

  故事卷很快看完;陸啟明卻并未急于演武,而是拿起新的一卷繼續翻讀——或者說,陸啟明連演武的心都沒有。

  事實上,就連方才那一刀訣,也是因為那時機恰好讓陸啟明得了心、成了意,便順勢凝神感悟,水到渠成自然演化而出。

  故事卷雖讀來甚悅人心,但陸啟明自覺心中積存的意蘊尚不足,也就沒準備苛求自己。但凡不是圓滿武訣,對他便沒有價值。所以陸啟明悠閑翻著書,權當午后休息。

  第三卷,名“藥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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