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沒有停留。[隨_夢]小說w.SuiMеng.lā
墨尚未干,蘇路與青衣的身影已徹底消失在了微明天際,只留下無數癡癡然入神的年輕男女。
不過,之所以能有如此效果,除了青衣畫技本身,還有一層原因則是——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們,從未曾見過如青衣、林有致這等鐘了天地靈秀的人兒,更不必說兩人竟一齊“出現”了。
對于早已認識青衣和林有致的人們而言,這一幕就很平常了。秦悅風甚至覺得,青衣只是敷衍而過,并沒有盡心力;當然,也可能是青衣更擅長于易容之道,用筆墨紙硯反而不習慣。
秦悅風想到此處就擱下,不再深思。青衣是擁有罕見的以畫入道的可能,但是也僅僅是“可能”罷了,青衣現在畢竟仍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性子又不好相處,遠遠不值得他秦悅風費心思琢磨。
與其想青衣,還不如想宋平安與林有致呢。秦悅風之前探陸啟明口風,還真不僅僅是好奇。
世家自然也分強弱。
姜氏無論是實力還是態度,皆最超然。其余世家固然不敢招惹姜氏,但也不憂心姜氏會無端對他們出手——姜氏根本志不在中洲。
姜氏之下,則是“秦”和“陸”。余下的皆與他們三個姓相差甚遠;不然中洲年輕一代領先的三人是怎么評出來的?就算其他姓氏有更優秀的后輩,也不敢與姜秦陸三家放在一起評較。
當然,他們也確實沒有。
陸氏這幾十年發展極快,能人層出不窮;尤其是陸啟明的祖父陸行之。自他擔任家主到現在,陸氏幾乎追平了過去與秦氏的差距。而在去年五月那場變故之后,陸行之這一脈更因禍得福——陸家此后至少十年,族內也不會有大的不同聲音。
而陸啟明本來就身處漩渦正中,如今更理所當然是陸氏年輕一代中最被人們重視的那一個。他未來的妻子人選,在人們心中,真的是一件既認真又嚴肅的事。
這不僅僅關乎陸啟明自身,甚至可能影響中洲未來的格局。
陸、秦兩家在地理上本就離得遠,一直以來幾無交集。沒有仇怨,也不親近——或可說是“冷淡”。
但是從林有致牽的那條線為起始,之后大事接連不斷,兩姓皆互有來往。陸氏與秦氏,終于借著各自最重要的后輩之間的交情,初次建立了足夠友善的聯系。這是真正兩利的事。
既然已經有了完美的開始,最好不過“親上加親”。
在秦悅風心中,宋平安就不必說了,就是林有致也要靠邊站;他最樂見其成的,當然是陸啟明與他姐姐秦悅容。無論是家世、武學層次還是性格處事,顯然都是他姐姐遠勝;至于年齡——修行之人,只差四五歲,真如浮云一般。
這亦是兩個家族共同的意愿。
秦悅風不擔心秦悅容的想法——她向來都做正確的事,也最喜歡正確。只是陸啟明看起來平和近人,骨子里卻分明比他更隨性,這種人心中若真做出決定,任誰都不能改變。
好在現在仍有余地。
陸啟明對宋平安很好;但他對其他人也一樣好。若說陸啟明就真的喜歡上宋平安了,秦悅風看著還真不像。
林有致么…秦悅風則覺得陸啟明對她,又似乎是視為知己的意思多些;更何況——他可是聽說過,林有致并沒有嫁出林家的打算;沒看人家自個兒去黑三角打天下去了?
再說,如果陸啟明真是喜歡林有致,那他看到這大唐的太子在眼前笑得一臉燦爛,難道不是應該沖上去揍一頓?
陸啟明感覺到一道視線,順著回望過去。
入目是一張有些印象的臉。唐晟。
由于十分順手的緣故,那場變故中的唐晟與大唐,是他與林、秦共同挑到的犧牲。而數月之后的此刻,再見這位最大的輸家,卻絲毫看不出之前的種種恩怨。
唐晟生了副好皮囊,濃眉大眼,嘴角笑容和熙又坦然。這種相貌的人極易取信于人,再加上他大唐太子的身份,此時他身周早已聚集了不少新結識的年輕俊杰。
之前他看到林有致畫像的時候,既無情意也無怨懟,仿佛她根本不是他曾追求過的女子,也不是曾害他性命的仇人,目光清明平靜。隨后唐晟自然地向著陸啟明這里望了過來;對視之后,微笑著輕一點頭作問好——確實很像是有過一面之緣、又關系疏淡的人。
雖然知道現在情境很不適合,但陸啟明還是忍不住有些笑場——唐晟這幅做派,才真是擺明了要狠狠報復回來的樣子吧?
對于必然要折騰些風浪的唐晟,換成是一年前的陸啟明,或許還要在意;但現在,陸啟明已然不再有與他過招的興致了。
陸啟明回顧了事情經過,忽然想起唐晟其實不曾主動招惹過他;若再有閑心去細數一遍“仁義道德”——反而是他欺負唐晟多些…
想到這里,陸啟明不由失笑。
秦悅風注意到了他們兩人視線的交匯,點評唐晟道:“看模樣倒是個人才。”他挑眉去看陸啟明神情,奇道:“不過你對他笑什么?這可不像要打架的表情啊。”
陸啟明莫名其妙:“我什么時候說要打了?”
秦悅風理所當然道:“趁現在還不是中武的‘同學’,打打殺殺不會被罰。”頓了頓,他補充道:“你看他——不知道下了多大決心。反正早晚的事兒。”
陸啟明搖頭笑道:“秦悅風,你是不是忘了——你跟唐晟才更有大仇吧?”
秦悅風笑瞇瞇“哦”了一聲,后又語氣輕快道:“不過他顯然要先找你麻煩,到時你早就代我解決好了,我又何須憂心?”
陸啟明涼涼看了他一眼,心道:“這人修為雖然比謝云渡差遠了,但欠揍的水準可真是不分伯仲的高。”
這一屆中,有術修天賦的,再加上青衣,一共二十三人。他們并不占用武修的那三千名額,也允許自愿決定是否參加新生大試——不過不參加的話,自然就沒有獎勵。
青衣早早走了;而術修中,除了那個穿黛衫的瘦弱女孩、另兩個確實身體不好的少年,其余皆繼續隨著武修們一起參與大試排名。
夏五原本也準備裝虛弱偷個懶,但被陸啟明勸回去了——夏五修為是差了些,但修為只占總數的兩成;現在尚不清楚二試三試的具體題目,說不定夏五有機會發揮尋寶的天賦也未可知。
至于陸啟明自己,并不看重武院列舉的那些獎勵,更早已過了與這些一二十歲的年輕人們爭名次的時候。不過他依然樂意按武院的流程慢悠悠地走——何事不可游賞?何處不能修行?
陸啟明已經確定了今后修行的道路——方面,既已是鳳族的身體,自然要依照《鳳衍訣》繼續;放棄優勢才是不智。
雖然他現在不能篤定結丹時識海沒有相融的原因,但這種情況卻給了他兼修術修的可能。陸啟明今后也會以術修的身份在外行走,以對鳳族身份做簡單遮掩。對于“鳳族與術修不可能同存一身”這一點,其實知道的人極少;但最需警惕的,正是這些少數人。
同時,依照前世之法修心。肉身所限,陸啟明不再修行前世的功法;但那個世界的修行理念卻在陸啟明心中根深蒂固,無法摒棄,也無需摒棄——因為陸啟明如今依舊認同。
內觀己,推而映天地。故對陸啟明而言,所見所聞,所遇所思,皆可作為內心修行的觀照了。
新生大試的第一場沒有“發揮失常”之說;與其說是考試,不如說是登記了。所以氣氛還算沉靜。
數百位身著深藍色學子服的師兄師姐,帶著工具和紙筆散入大空崖各處;他們每個負責五十名新生的修為驗證。
走到陸啟明他們這邊的是位胖乎乎的師姐,一看就是性格極好的人。聽她介紹自己,名字也很好聽,叫做“童瑤”。
陸啟明注意到這位童師姐帶來的方正木盒——通體是刻繪了秘紋的烏木,著,她已起身站到一旁,讓位給后面的人。
只余陸啟明了。
陸啟明注意到那位童姓師姐的神情帶著明顯的期待好奇,心知她是猜到自己的名字了。他走上前去,依樣把手放在靈玉上——不出所料,瑩石毫無反應。
陸啟明嘴角勾起一道莫名的笑意。
下一瞬,紅光大盛。
童瑤毫不懷疑地微一點頭,提筆寫道:“陸啟明,小周天中階。”
大多數人都覺得理所當然;而秦悅風等一眾最熟悉陸啟明的人,表情個個像白日里見了鬼。
可惜童瑤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收拾東西回去了。
遠處,一直關注著陸啟明這一片兒的兩個人同時噴了一口茶出來。
唐緋瞠目結舌道:“他他他自己篡改了陣法?!”
張大延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唐緋看了半晌,意識到張大延居然是真的十分高興,無奈道:“院長,你就是這樣管學生的么…”——這難道不是作弊?
“改的多好啊!”張大延把手拍得啪啪響,又小聲道:“這小子剛剛才跟人比過一場,如果他修為測出來才是個三階武師,那才叫驚世駭俗——不明擺著不是人嘛?你看現在這樣——小周天中階,才沒人奇怪。”
唐緋結巴道:“可是可是…”
“沒什么可是!”張大延大手一揮,問她:“小周天中階,你說他打不打得過?”
唐緋想了想,點頭:“能。”
張大延道:“那不就結了?一個意思嘛。”
唐緋恍惚的點頭。
但是還覺得好像有哪點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