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rì)的李氏皇宮,隨著帝國改組聯邦后,也改成了聯邦議會的所在,同樣在這次浩劫中,被炸到連渣也不剩下。
巨爆過后,華宮樓宇不存,只剩下一個大大的凹坑,勉強算是一個盆地,但中央部分后來還受咒力作用,擠壓隆起,形成一些小丘,雖然上頭無草無樹,不過也可以想像,假以時(日rì),這里會變成青山蒼蒼,小溪潺潺,倒是一副閑逸景色。
在群山之間,有一道人影,(身shēn)上白衣早被黃泥染污,連上頭的血漬都未抹去,就那么懶懶散散躺在那邊,似乎極之疲憊,對一切都了無興趣的樣子。
在他的(身shēn)前,一塊不起眼的殘破青石,不知道是哪里殘留下來的建材,被一掌打破,塑形為碑,立在那里,任誰一看,都像是一座墓碑。
武蒼霓、司徒小書緩步靠近,雙方現在都是大能,掌握空間奧秘,隨意縮地,一步跨出,就是數百米距離,雖說是緩步,速度卻絕對不慢,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從大老遠外來到墓碑前。
看見墓碑上的文字,武蒼霓忍不住輕嘆一聲,“看來,你有自己的(情qíng)報管道,事(情qíng)你已經都知道了。”
封神臺之戰,四武神徹底決裂,龍仙兒可能是這世上僅剩能夠支撐他的人,雖然兩人之間的關系頗為奇怪,中間又隔著一個溫去病,但畢竟是一起跟隨那個人打贏百族大戰,又一路走到今朝的同伴,如今突然逝去,對他的打擊不問可知,也難怪這么一副了無牽掛的樣子…
李昀峰沒有起(身shēn),仍舊躺在地上,仰首望天,非常疲憊似的道:“冥府一場大亂,她牽扯進去,最后殞落其中…去之前,她本來以為就是普通兇險,去去就回,誰知道…唉,終究風險不可控,最終把命給搭上…我們這類人啊,哪來的可料風險?”
司徒小書看著墓碑上的人名,這才錯愕明白,“龍仙兒…死了?怪不得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可她喪命在…冥府?”
…冥府不是永恒者的地盤嗎,為何會有一場大戰,將她牽扯進去…
脫節太多,討論完全無法進行,武蒼霓只得先把溫去病告知的東西轉述,司徒小書聞言,呆立當場,半天說不出話來。
“…所、所以,那些神皇和佛皇,全都是被餓鬼和爺爺干掉的?我們的拼命,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這么多人死了,這么多人犧牲…我們的覺悟…其實都是不必要,無關緊要的?”
司徒小書喃喃道:“太荒唐了!這么說來,就算我們什么都不做,敵人也會自己垮掉,那…我們做的這些事(情qíng),究竟算是什么?”
武蒼霓心下惻然,司徒小書此刻所承受的沖擊,自己早先也有過,現在還真不知道怎么開解她,因為…連自己也是這么想的。
“…世上從來沒有白白犧牲這種事,因果既然是存在的,什么事無非就是累積足夠與不夠而已。”
躺在地上的李昀峰,用極其疲憊的語氣開了口,“這一次,我們確實擋不住敵人,但我們所做的一切絕非白費,但我們好歹都還在,也在這次戰役中有所提升,雖然離敵人還(挺tǐng)遠的,可終究又近了好幾步,這就是我們的累積…下一次,我們會做得比這次更好!”
武蒼霓差點脫口而出“這種事還要有下一次?”,但話到嘴邊,便化作苦笑,如果說先前還能夠把發生的災劫當作是偶然的不幸,現在也該洞察真相,雖然還有些許關鍵把握不住,但自家世界無疑有著異乎尋常的吸引力,甚至那些永恒者都想插手過來。而始界既然是如此一塊大肥(肉肉),各界必爭之地,后頭又怎么可能會沒事?百族大戰不過是個開始,愿力之主的聯手入侵不過是后續,類似的事(情qíng),往后還不知道有多少,又怎么會沒有?
司徒小書更頻頻點頭,外界勢力的再次入侵,是無可避免的,與其后頭靠誰打救,成為誰的走狗,還不如想辦法多多強化自(身shēn),只有自家真的強大了,才能無懼外敵伸手,要不然…類似事(情qíng)不斷重演,終有一(日rì),再沒有僥幸、沒有奇跡,只有全滅的收場。
“可是…關于我爺爺的事…”
司徒小書面色赧然,這話真是很難問出口,爺爺是自家的爺爺,下落自己卻完全不知道,還得要找別人問下落,實在是丟臉到極點。
“…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李昀峰翻(身shēn)坐起,笑得很是古怪,“我一早就知道真.封神臺的存在,但也直到那道罡氣掃遍始界,我才確認,司徒無視原來一直就在那上頭…那個人果然留了后手。”
武蒼霓聞言不(禁jìn)冷笑道:“你是那個人指定的繼承者,他驅逐妖魔,清洗碎星團,就為了留一個太平盛世給你,他留什么后手,你還會不知道?”
“…妳也是團里的老人,應該很清楚那個人究竟有多隨興,很多所謂的后手,他自己搞完就忘光,連他自己都不記得,哪里輪到我知道?”
李昀峰搖頭苦笑:“他在狼王廟留下后手,這事我和龍仙兒事先都不知道,至于真.封神臺里頭有什么的,他也沒打過招呼,哪輪到我們曉得?不過…”
“不過什么?”
“那年翻臉動手,碎星團崩潰之前,我們有問他,外部勢力如果干涉,要怎么處理?嘿…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外部勢力,鯤鵬學宮、十字庵,都是一早與他合謀,得他指令,不會來淌渾水,天斗劍閣也只會配合,碎星團看似聲勢浩大,其實一早就埋下隱患,大家都樂見其被處理,唯一會出問題的,只有封刀盟了。”
李昀峰的話,讓司徒小書心頭驟然一緊,這牽扯到當年的那樁公案,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心中的謎團,也讓帝國子民納悶不解。
帝都血夜,迎接碎星團的不是滔天富貴,而是兔死狗烹的結局,雖然兩大武神帶領部分團員奮勇殺出,卻已經是喪家之犬,只能狼狽逃竄,封刀盟主司徒誨人,順應時勢,勉勵盟眾當從大義大節,而不是被個人的小恩小義迷障,第一時間順從朝廷號召,討伐碎星團,但這卻不是老盟主司徒無視的作風。
碎星團一夕覆滅,各路人馬趁勢追殺,還有更多的人議論紛紛,想看往(日rì)那些的親密戰友,會否有人替碎星團出頭,拯救那些快要完蛋的碎星殘眾于水火,而最受各方關注的,無疑就是司徒無視。
司徒小書清楚記得,爺爺那時候親口對自己說,這件事他會處理。那個承諾,曾讓自己滿心振奮,一方面欣喜于碎星者終于有救,有九重天階的高人維護,就算是新帝國,也再做不了什么,一方面則是得到安慰,爺爺仍是自己熟知的那個爺爺,一如既往地護持著司徒家所重視的道義,沒有像爹爹那樣,忽然說起什么自己不能理解的大義,作著自己不能明白的事。
…自己曾經是那么抱以期望的,但最后,卻什么事(情qíng)都沒發生,明明承諾會處理的爺爺,到最后也沒做什么,碎星團最終徹底覆滅,山陸陵的死訊從萬里黃沙傳來,而爺爺…他什么也沒有作,所謂的處理,就是什么都沒有處理。
…再后來,封刀盟在父親的執掌下,蒸蒸(日rì)上,規模不住擴大,雄霸大半帝國,所有人都在說父親當初的選擇正確,干得漂亮,封刀盟能夠站在大義這邊,自然能大展宏圖,但…自己也不是沒聽到別的聲音,仍是有人在暗處,冷笑質疑,妖魔才打退,封刀盟就立刻斬殺過去并肩作戰的碎星團,踏著他們的尸體,享受榮華富貴,這就是所謂的大仁大義?
…他們還說,司徒無視一輩子都在說仁義,可是當昔(日rì)一起浴血奮戰的碎星團真正需要仁義的時候,司徒無視唯一作的,就是裝作無視,漠視一切的發生,這就是當世第一的仁刀!
這些冷言冷語,讓司徒小書非常難受,尤其是當碎星團重回大地,風云再起,改變人們過去的看法,洗盡那個人特意制造的污點后,這樣的聲音更漸漸形成輿論,讓司徒小書無可辯駁。
雖然所有人都體諒著她的尷尬立場,盡量不在她面前提起這些事(情qíng),可她還是聽得到,尤其是想到當初褚爺爺那一些同爺爺一起創盟的老兄弟,雖然最終破門而出,其實卻是為了捍衛爺爺的名譽、維護封刀盟的精神,壯烈犧牲,她就很想替他們要個答案。
如今,那個答案…好像就在眼前了。
“…具體的(情qíng)況我們也不清楚,甚至究竟有沒有這一出,也不敢確認,但那個人確實說過,老瞎子的事(情qíng),后頭由他親自處理。”
李昀峰沉默數秒,似乎陷入回憶,好不容易才擺脫出來,輕聲道:“那一天,密偵司對封刀盟的監控,確實曾經觀察到不尋常的空間波動,龍仙兒分析,應該是司徒無視親自動了,至于是要前來帝都請命,還是直接趕去救人,這個無法推判…”
司徒無視的九重天階,從來沒有表現出((操cāo)cāo)縱時間的異能,很可能是偽裝出來的萬古,但那個人的三位紅顏知己,都是貨真價實的大能,所以就算再怎么虛,大能層級也肯定是有的,輕易就能穿越空間,縮地千里,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觀測到去向的。
“…但后來,卻什么事(情qíng)都沒發生,我們既沒有看到司徒無視來請命,也沒看到他出手救人,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門過一樣。”
李昀峰道:“所以他的去向,無人得知,你要說他只是出門散個步,假裝做事也沒人能夠否認。但我相信他的為人,他肯定是有所行動…過了,而唯一能攔下他的,只有那個人…恐怕是司徒無視半道被那個人截下,阻止了他,后來司徒無視則不聲不響地上了真.封神臺,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恐怕…那個人就在那時候,把這股力量托付給了他。”
武蒼霓道:“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李昀峰苦笑道:“那個人為帝國設下的千年大計,總共留下了人、器,還有一股力量,人是我和龍仙兒,器是能夠屏障一切的真.封神臺,理論上,配合下頭那座封神臺,能讓各界都不能伸手入始界,但如果這兩項因素沒能作用,那…就用他留下的力量,作為人族抗擊諸天的最后底牌。”
話乍聽似乎非常夸口,什么力量能夠號稱抗擊諸天?但只要看看三名萬古強人,如何被這股力量一招掃滅,永恒者又是如何忌憚,就能感受此話的非凡含金量。
武蒼霓尋思道:“這股力量,到底要怎么發動?怎么使用?其中又有什么限制?能夠發動多少次,要怎么補充?那個人…有沒有留下更明確一點的解釋?”
李昀峰無奈搖頭,“那個人一向也不喜歡把話直說,總是(愛ài)讓我們猜,他只是隱約提過,要發動這股力量,只能在真.封神臺上,發動的關鍵則是寰宇咒武…然后就沒說了。”
“這算什么狗(屁pì)線索?”武蒼霓愕然道:“你可是他的繼承人,他把一切托付給你,怎么…連話也不肯說清楚的?”
李昀峰聳肩道:“所以,這些年里,我一直想上真.封神臺看看,可惜…始終也未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