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日那王施展的力量,與過往所展示的大不相同,不再是那種獸族頂點的力與巧,而是有一點“道”的玄妙意味,超脫于原本獸族天階晉升的傳統路線。
正因為這點玄妙蘊藏,就是能與尋常天階拚上幾招的龍殺一,也是一招之間就直接失了手,仿佛遇上了大能,轉眼便被徹底壓制,只能攤在地上,猛喘大氣。
司馬路平的狀況更是不堪,他一路同遮日那王殺出來,雖然敵人在放水,但身上受的傷,毫無花假,特別是先前妖尊一擊,舊患又添新傷,此刻狀態別說對上天階,就是來一個普通地階也扛不住,在遮日那王的力量下,如遭重山壓頂,直接跪倒在地,咳血不止。
一座荒野山洞,就要成為人族兩名英雄的埋骨所…
遮日那王畢竟曾想與人族親善,多少有些感慨,正要下殺手,了斷此事,防止再生變量,忽然有所感應,是妖尊的氣息,還有那只破空而去被攔截的晶石匣子,正在緩緩靠近,已經到了洞外。
“鸝觴尊者嗎?你來得稍微早了些,截獲羲皇璽可是大功一件。”
尊重對方的上族身份,遮日那王率先出口招呼,雖然就個人感覺上,自己對這些趾高氣昂的妖尊并無半點好感,一個個都是囂張跋扈之極,擺足上族姿態,不但從不把自己和獸族放眼里,即便是遇上他們眼中的下等妖族,也是極盡輕蔑、侮辱之能事,當真全是一群十足十無藥可救的愚蠢生物。
腳步聲不斷響起靠近,卻沒有應答,遮日那王對此并不感到意外,這些妖尊盡管受命要配合自己行動,做事雖然算得上盡力,姿態卻一貫擺得極高,對自己的問話不答不屑是常有事,沒順帶奉上一聲冷哼發泄心中不滿,倒是有些難得。
驀地,遮日那王雄軀一震,側目往旁邊看去。不斷接近的的確是鸝觴妖尊的氣息沒錯,卻有些怪異,失了妖尊應有的霸氣,而一連串靠近的腳步聲也不對勁,太輕也太緩,不是鸝觴的正常步伐。
映入眼中的景象,赫然是鸝觴妖尊驚恐之極的表情,像是看見什么非常恐怖的東西,哪怕空洞洞的眼眶里,已經沒有眼珠,遮日那王仍能從中感受他當時的無比恐懼,更連著讓自己都不免遍體生寒。
確實是鸝觴妖尊親至,發散出的氣息也沒錯,不過,只剩下這么一顆露出驚恐表情首級,被裝在破空而走的那個晶石匣子里,被一名表情十分尷尬的綠發少女,就這么捧了進來!
“參、參見獅王陛下。”龍清婉對著獅王,尷尬笑道:“有…有個人說,這個是主席送給陛下的禮物,誠意十足,就這么亂扔是不好的,特別給您送回來了。”
遮日那王一時間顧不得追問鸝觴妖尊是怎么死的,也不及問蟒相妖尊哪去了,更無暇去管龍清婉怎么會捧著妖尊首級進來,此刻唯一的感受,就是一股森涼寒氣,從腳底直透頭頂,仿佛回到小時候,自己初次獨自偷去森林里玩,卻被一頭體型數倍于己的巨熊盯上,相同的顫栗感…
“什么人?”遮日那王定下心神,出聲喝道:“不用在這里裝神弄鬼,我知道這里已經是你的法界,露面出來!”
遮日那王何等見識,一見到捧著鸝觴妖尊首級來的是龍清婉,馬上就已經明白過來,憑她初入地階的淺薄修為,能來到這么近處才被自己發現異狀,必是有高人在背后掩護,戲耍自己,這非是尋常手段可以做到…
自己有很大可能已陷入人族的天階者法界中,而此人能夠無聲無息張開法界,將自身陷入,自己卻全無察覺,直到龍清婉出現到近處才驚覺自身感知被壓制,這一手…可畏可怖,兩邊的實力差距可不是一點半點。
…來的不是普通的人族天階者!也不是羅漢或仙尊!
…起碼是大能級數的存在!
…佛門已有大菩薩降臨始界?或者仙界某位大能出動了?
…還是,這場支持行動完全是人族的布局,羲皇璽與這兩人都是擺上臺面的餌,當自己咬了餌,后頭的釣魚人就趁勢收桿了?
剎時間,遮日那王想到了一個人,哪怕沒有直面相對,他也仿佛感受到這個人的目光正直透而來,嘴角露出譏嘲的冷笑,讓人不由得陣陣發寒。
…這位自帝國改制,聯邦組建以來,固然表現了極大的包容性,不管是仙、佛、俗、朝,大家都歡迎坐下來談判,講求內部通過協商解決事務,但同樣也有嚴厲到不近人情的一面,凡是首鼠兩端,有明顯背叛行為的勢力,一概都被血腥肅清,絕無改過的機會,這五年里,殺得人頭滾滾,始終沒有斷過,聯邦市民都談之色變。
…昔日碎星團時期,這一位擔任后勤大總管,負責籌措物資,安定后方,而所謂“安定后方”,也包括懲處叛逆,他在籌措物資時,成天打躬作揖,跟著各方勢力哈腰陪笑,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可他真正開始獲得各方勢力重視,是他掌律執刑,殺出火來,一夜連屠二十六戶疑似通魔富商的滿門良賤。
…每個曾經與他握手談笑的貴族都曉得,這個號稱百難臆度的男人,雖然臉上一直堆著笑,總是苦哈哈的滿是無奈,但苦笑里散出來的,卻是滿滿的血腥味。
苦笑給你看,讓你開心下,但接下來你如果不能讓我笑得開心,等一下…你可能連哭都哭不出來!
自己這次選擇與人族翻臉,更要吞掉他派來的使者與禮物,以他的個性,豈肯善罷干休?這反咬過來的一口,絕對又猛又狠,痛入骨髓,是以自己絕不會傻乎乎地真的做戲做全套到深入聯邦才轉頭,還在這邊境之地就該要走了,不然離開聯邦的路,可絕對不好走,可是…難道他竟然親自來了?
“李昀峰!你不用藏頭縮尾,我知道是你來了,有膽就出來見我!”
遮日那王直接橫劍一擺,怒喝道:“想救回你的人,就給我出來!”
喝聲出口,天地驀地一暗,石洞依舊幽幽,但洞里的人卻都不見了,司馬不平、龍殺一,甚至龍清婉都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下遮日那王單影孤劍,黑夜深深。
無聲的壓力持續傳來,遮日那王益發感到不安,雖然曉得這應該是對方的法界壓制,但天階者的法界一旦認真發動,就是內世界展開,星宇浮沉,而自己如今所見,仍是原景原地,并非內世界的星宙,難道自己是中了某種高妙幻術?可是這一系的技巧,通常是魔尊一脈,能夠讓自己分辨不出,也需要欲魔出手。又怎會在此地出現…
正自琢磨,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洞口,緩步踏入,略為有些高瘦的體型,看起來非常眼熟,而那雙滿是風霜氣息的眼睛,目光依舊,更讓遮日那王如遭雷擊,一時間錯愕得無以復加。
“…很久不見,你…確實長大了。”
“兄長!”
遮日那王見了久違的溫去病,一驚非同小可,脫口道:“你…你不是和大姊一起去海外統御魔族了?怎么會…”
一句話脫口而出,卻半途頓住,不但遮日那王如夢初醒,就連溫去病都不禁微微皺眉,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誰和你說我去了海外的?小妲?她來見過你了?她是和你怎么說的?”
連著幾個問題出口,溫去病沒等對方回話,心中已經有數。
“…明白了,是她之前來和你說,我因為…遭到打擊,決心和人族翻臉,所以和她一起去了海外,現在跟著魔族混,是這樣吧?”
這五年里,雖然是游離失所,不問世事,卻非不曉世事,外界正在發生些什么,新時代的種種變化溫去病都心里有數,關于山陸陵去向的各種謠言,更是沒有少傳入耳,雖然自己一向嗤之以鼻,也不覺得這些謠言能動搖得了誰,真正的明眼人都不會相信,即使有疑問的也能追溯來源,分清其中禍心,但…顯然自己錯估了這一點。
小妲那個家伙,真是一不做二不休…
封神臺崩解一役后,尚蓋勇化為霸皇離去,她雖然惱怒魔族的陰謀,卻仍領著入侵的魔物,和帝國打了一仗,在確認得到仙、佛兩界助陣的聯邦實力不弱,未可輕取,又有妖族、鬼族在一旁扯后腿后,她直接率領魔軍遠征海外,搶著建立勢力。
原本,她就對海外諸國很熟悉,當初碎星團一夕覆滅后,她就是負責前往海外收容幸存者,并吸納新血組建用來復仇的新一代碎星團。
所以別說改組的聯邦打著以鄰為壑的國策,壓根不會出去阻止,就是有這個心,也沒有那個力,五年來,她帶領魔軍狂掃海外,伐滅諸國,不知多少人族淪為畜禽,也不曉得多少家庭毀破傷亡,聽說,曾經富庶的海外諸國,如今已經成了貨真價實的人間煉獄,萬紫千紅,只余一片血色…
當初碎星團復起,那支自己與她打造出來,由妖魔組成的第五大隊,卻被留在海外,沒有敢帶來帝國征戰,免得引得各方勢力圍攻,而她一回歸,立刻強勢接管,要并入魔軍,卻發生了一些小插曲…
經歷這些時間的平靜生活,有些妖魔也改變了最初的想法,覺得和人族和平共存也不錯,甚至有些已經和人族通婚,娶妻生子了,當褒麗妲要求他們重新當回侵略者,隨新入侵的魔族攻城滅國時,他們拒絕了,其中部分希望能夠和平離開,退隱躲藏,還有部分直接對褒麗妲表現出敵意。
…結果都是一樣的。
上了賊船,還以為可以說走就走的?你們當這艘賊船你家開的?想死的直接可以去死,想走的一樣也要死!
褒麗妲直接血洗掉那批叛變的妖魔。
老老實實當個快樂的侵略者不是很好嗎?干什么要悔悟?既然后悔了,就用死,為你們過去的罪刑承擔責任吧!
被一起清洗掉的,不光是他們,還連帶他們的家人,他們的妻兒,全部直接淪為大批魔物的血食,在慘叫中被啃噬殆盡,當他們懊悔地哀求,希望過往的首領能夠留一線時,就得到冷冰冰的回答。
要我放過你們的家人?笑話!之前你們當侵略者的時候,殺了那么多人,殺他們的妻兒的時候,他們難道沒有求饒嗎?你們之前理過了嗎?血債血償的時候到了,身為戰犯,拿點骨氣來給我看看!
沒有一絲懸念,這批退縮悔悟的妖魔與人都被清洗光了,更釋放出一個清楚的訊息:身為侵略者,只允許一條路走到黑,誰想回頭、誰想下船,就是這么一個下場!
這個做法,可以說是在新時代豎立軍威的作為,但接著,褒麗妲又開始新一波的血洗令。
“普天之下,唯魔獨尊,我不需要妖類來舔我指頭,把隊伍里所有的妖族都殺盡,一個都不留!”
就是這么一道指令,結束妖族、魔族重新入侵始界的蜜月期,從相互暗扯后腿,轉為直接翻臉開戰,雙方連續幾場大戰,大能帶隊,天階更是出動無數,打崩天地,傷亡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