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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蒼天為鑒

  “…傳于少主司徒小書…”

  這樣一聲話語,傳入耳中,司徒小書心中當即一慌,險些直接一口氣走岔,從半空中摔跌下來,自己也說不出為什么,但聽見父親的這句話,就感覺好像有什么重大改變要發生,心頭一層烏云籠罩,急急想要阻止。

  雖然為了方便自己和碎星團打交道,也為了給碎星團一個交代,父親退位隱于幕后,推自己出來繼任盟主,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做法,但是只是為了傳位,父親并沒有必要先偷襲并封禁自己,然后獨自出來面對這一切…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就看見父親就此一言不發,當著萬千群眾的面,直接抽出腰間的刀,就往身上回捅過去,這個動作,驚得還在路上的司徒小書魂飛魄散,情急而呼。

  “爹!住手!”

  司徒小書不顧一切的爆發力量,全速要沖到父親身邊,阻止他的動作,但甫掠至木臺范圍,陡然一股沉重壓力及身,全身不能動彈,一抬眼,卻是父親右手隔空對著自己,雖然傷重,又受愿力反噬,但天階仍是貨真價實,縱然如今動用力量千難萬難,但這一下發勁,依舊可以凌空就把自己鎮住,不能寸進。

  除非有天階者出手,否則誰也破不了這道鎮壓,但…這時哪會有天階愿意出手?

  “…司徒誨人有負各位厚望,今日在此,以血洗罪!”

  雄喝聲中,刀刃破體而入,穿腹而出,頓時血如泉涌,司徒誨人的身影跟著緩緩倒下,臺下群眾剎時無聲,腦中閃回著剛才瞬間發生的畫面,難免驚愕難當,這算是天階者的當眾自殺?天階者也會自殺?該不會真的就這么死了?

  而且司徒誨人就這般自殺,以血洗罪,他到底算不算仍然走在正道上?一個能夠養出亂世心魔的人,也會自殺謝罪?自己到底該不該原諒他?

  “爹!”

  司徒誨人一倒,釋放的力量瞬間消失,司徒小書恢復行動,看著父親血染的身影緩緩倒下,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呼,跟著飆沖過去,搶在人倒落之前,將他扶住。

  同樣去過異界歷練,都有磨練心性,司徒小書的經歷卻遠非司馬冰心可比,受過的挫折磨難更多,當下心神雖是劇震,卻分毫不亂,舉掌一拍,插入父親腹中的那柄戰器應聲粉碎,脫體而出,順道運勁封閉穴道,將出血止住,阻止傷勢進一步惡化。

  做完了這些動作,父親染血的手,才搭上自己的手臂,掙扎說道,“妳…不該來…”

  司徒小書看著如此情景,第一反應,就是想拒絕剛才父親的任命,自己無論如何,沒法直接接受父親的自裁來傳位,可看著父親抽搐的面容,這話根本說不出口。

  “爹,你為什么…”

  心情緊繃,才脫口幾個字,司徒小書淚水滾滾奔流,已經泣不成聲,父親為何要這么做,自己難道會不清楚?事已至此,自己出面作為緩沖,替碎星團掌控鷹揚,換取父親的性命自然是一條路,然而父親為了自己,卻同樣不惜性命…

  “爹…先前踏錯了步,走錯了路…如今必須…付出代價…”司徒誨人咳血,慘笑道:“封刀盟從此理當由妳接掌,但是為父…不能給妳留下把柄…被人要脅…”

  聽著父親吃力的話語,司徒小書淚流滿面,緊握住父親的手,拚命點頭。

  只屬于父女之間的低聲對話,外人全都聽不到,但司徒誨人的用心,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哪怕是在大老遠外的漢水四鎮。

  韋士筆見狀沉吟道:“他會不會閑著沒事想太多了?我們像會拿丑聞來要脅人的組織嗎?”

  一旁正喝水的武蒼霓猛然嗆了一下,側目驚道:“難道我們不會嗎?”

  韋士筆卻揚揚眉,轉過頭望向溫去病,后者被看得發毛,怒道,“你們看著我做什么?我要不是沖在前頭苦戰挨刀,就是躲在大后方辛苦加班搞科研,會不會去勒索人這些事情還不是你們說了算,總不至于你那么無恥,連拿贖款這種事情也都要我去做吧?”

  韋士筆失笑道:“這倒不至于,本來這種不名譽的事,通常都讓是老尚上陣的…呃,他現在是人道之主,不好再干這種事情了…糟糕,那以后這些齷蹉事情不是只能我去?”

  碎星團在一旁隔岸觀火,俱是冷眼,但在場中,司徒誨人持續對女兒說話,“如今與碎星團的合作…并沒有錯,是當前的大勢…妳…不需要心有愧疚…這方面,為父…幫不了妳什么,但…不能再給妳扯后腿了…”

  所以,司徒誨人直接當眾坦承過往所犯罪行,更以血洗罪,連帶卸去盟主職責,讓女兒能在最無負擔的情形下上位,完成世代交替。

  “…封刀盟…是妳祖父一生的心血,不能…就此毀在妳我父女手上,爹…這些年來不爭氣…對不起妳爺爺,這擔子…現在只能靠妳撐起了。”

  司徒誨人衰弱喘氣,卻始終不肯閉口,下定決心要把事情交代完,“妳在此時接位…必有許多阻難,爹…應該要為妳做得更好,但…但…”

  神情焦急,司徒誨人提氣想說話,把心中的話都說完,但連著幾下喘不上氣,跟著一口鮮血噴出,直接暈了過去,司徒小書見狀大驚失色,不顧一切為父親輸氣鎮傷。

  洗罪一刀,破體穿腹,這樣的傷勢雖重,對武道高手,特別是天階者,卻還不至于致命,溫去病先前造成的種種傷害損及筋骨,同樣也未到要命的地步,可是司徒誨人如今自承罪孽,形象崩潰,需要承受的愿力崩潰的反噬,讓這兩者加劇惡化,甚至已經到了內世界開始崩潰的嚴重地步。

  對天階者而言,多重的傷都只是表象,唯有自身的內天地崩碎,這才是真正致命,司徒誨人的內天地已開始破碎,這正是真正的致命危機。

  眼看著父親遇危,司徒小書心急如焚,想要挽救父親性命,卻又不知從何著手,天階者的內世界,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尋常的輸功運力,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自己此時根本無計可施。

  想要救治父親,應該還是得有天階者出手相助,問題是…此時此刻,哪還有天階者能降臨救援?到最后,能救父親的只有自己,能救封刀盟的…也唯有自己了!

  看著逐漸失去生命的父親,看看腰間的仗義刀,再看看臺下依舊惶恐不安的萬千群眾,里頭有普通民眾,有封刀盟的同志,一張張不同面孔,卻有著相似的表情,在各種驚與怒之下,還有倉皇、不安。

  這里頭,既有對未來的不確定,還有失去精神寄托的空虛,他們一心一意相信封刀盟是正義的,是走在俠路上的正道典范,所行所為,皆是為了天下蒼生,這些年來,為此毫無保留地支持著封刀盟,現在卻被告知偶像染邪,不光是有遭到背叛的痛與怒,更有今后不知何去何從的徬徨。如果連封刀盟主都可能行差踏錯,那么我們還能相信什么?

  自己此刻要擔起的,不只是封刀盟這個組織,還有他們不安的心情,他們渴求的前路,這些全都是自己要扛下的責任。

  千古俠道,唯義無反顧而已,除此無他!

  “各位!”

  輕輕放下昏迷的父親,司徒小書長身站起,手撫著腰間長刀,獨步臺前,跟著提氣揚聲。

  “我是司徒小書,我父親如今以血洗罪,已經為他先前犯的過錯,付出代價!”

  響亮的話音,清越激昂,傳遍四方,司徒小書眼觀八面,注意到自己喊出這句話之后,群眾之中略有騷動,有人明顯不服,有多地要因此騷動起來,連忙一提氣,跟著又是一嘯。

  “他今日傳盟主之位于我,從今往后,封刀盟由我扛起,我父親所做過的任何事,造成的任何后果,接下來都是我的責任,父債女還,各位有什么對他的怨與恨,司徒小書一力承擔,請全都沖著我來!”

  舌綻春雷,鼓足真氣,司徒小書一番話有若雷濤,滾滾震響,現場千萬群眾無分遠近,此時全都耳內嗡嗡,頭暈目眩,被這震雷濤的威勢所懾,縱然心中仍有不滿,一時也沒人叫得出口。

  短暫鎮住群眾的異議,司徒小書略松了口氣,卻曉得這只不過是一時之效,倘若不能真正得到大家內心認同,這些小伎倆終歸無用,人心思動,強行壓下一時,反而后頭反彈會愈演愈烈。

  “封刀盟由我爺爺所創,一直以來,盟中眾人以俠為先,遵奉仁義,兢兢業業,不敢有違,承蒙各位眷顧,這些年來一直支持本盟,這才使得封刀盟有了今日成績,而今…”

  司徒小書看了臺下一眼,平聲道:“本盟迭遇險難,遭到許多打擊,自身也有不少過錯,如今正在存續關口,小書今日接掌封刀盟,不敢希冀各位能繼續支援,但此刻…”

  伴隨說話,空中雷云開始聚集,其中悶聲隆隆,司徒小書仰望天空,深吸一口氣,堅定開口。

  “司徒小書在此請諸位見證,蒼天為鑒,愿此生遵奉仁義,不離俠道,若有違背,天必誅之!”

  話音落,雷聲轟隆,血光崩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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