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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云兒等人在巖‘洞’中時,壓根就不曾想到,自始至終,最關鍵的那個人未曾現身,溫去病守在‘洞’外遠觀時,也小心翼翼注意著她的動向,不過,一直到結束,香雪都沒有出來。
太陽下山,溫去病顧不得外頭氣溫下降,隨便披了套袍子,就往外頭走,要在天完全黑之前,把香雪給找出來,否則,越是入夜,香雪的血脈力量越是強大,真有個什么,自己不可能控制得住局面。
多少年生死與共的老戰友了,溫去病很快把人找到,香雪并沒有走遠,甚至沒有離村,只是隨便找了間民宅待著,里頭的居民呼呼大睡,對于屋里的入侵者視而不見。
香雪的周圍,擺滿一個又一個的酒瓶,二十多個空瓶,曾經盛滿各種不同的烈酒,從這酒瓶的數量,溫去病肯定她身上一定有芥子環之類的空間儲物道具,這點之前她沒提過,卻可以想像。
笑著拿了瓶酒,溫去病在小‘女’孩的身邊坐下,“酒興不錯啊,一個人喝,也太寂寞了,不介意我也喝一杯吧?”
“我他媽的當然介意!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喝酒,為什么說得好像我在這里一個人享受似的?換個別人來說這話,早被我殺光全家了!”
香雪睜著醉眼斜睨,“把那瓶酒放下,你明知道自己不適合喝這鬼的,再用這種態度‘浪’費你的生命,我現在就宰了你,好過整天看你不珍惜自己!”
溫去病聳聳肩,把酒瓶放下,雖然盡量讓自己顯得淡定,可心里清楚,老戰友的情緒非常不妥,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隨便講講,稍微一下觸發,哪怕大家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也真的會立刻拚個你死我活。
“那兩個丫頭怎么樣了?”香雪一手托著臉頰,“西北英雄初體驗,心得怎么樣?”
“還可以,但沒有你當初的‘激’烈反應。”
“哦,她們沒有被人指著鼻子罵叛徒、圣母狗?”
“你當初也沒有。”
“那是因為我沒蠢到給他們這種機會!”
香雪的話,讓溫去病憶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初到西北,連續進行多場血戰,拼命擊退獸族、妖族的自己,在替一座村莊解圍,受到全村人熱烈歡迎、賀喜時,意外享用了一頓獸人宴,并且看到了被支解的獸人孩童,明白村子之所以受到獸族攻打的理由。
自己劇烈嘔吐,想要嘔出那些早已被消化的東西,卻徒勞無功,但褒麗妲的反應,卻‘激’烈到超出所有人的預料,她當場發狂,一直被壓抑的吸血鬼血脈,爆發‘性’蘇醒,壓過身而為人的部分,完全失控,屠殺了整村的人。
對著發了狂的戰友,身上帶傷的自己,奮力壓制,甚至使出了由金剛鎖演化出的“大力金剛鎮”,如岳壓身,這才勉強將暴走的褒麗妲鎮住。
不過,四大武神,各懷絕技,無論哪一個,都不是那么好壓制的,自己雖然制住褒麗妲的動作,將她箍抱得動彈不能,卻止不住她‘操’控的乙太尸蠱與毒素,結果,方圓數里內,生機滅絕,無論是村民,還是獸童,盡化枯骨,甚至就連自己麾下的一支小隊,也被卷入、‘波’及,全軍覆沒。
事后,自己出于各種考量,主動把這件事情攬在身上,對內毀滅證據,對外則統一口徑,把這場血腥屠殺遮掩過去,沒幾個人知道真相…當然,就算能瞞盡天下人,也不可能瞞過“那個人”,不久,他指派擔任‘誘’餌的高危險任務給褒麗妲,只是自己又強行搶下了…
“…你說你是不是白癡啊?又不關你什么事,你硬攬上身干什么?”
即使事隔許久,重提起來,香雪還是氣得一陣又是踢,又是咬,溫去病只得苦笑。
“或許,就是因為沒我什么事,我才想做點事的…”
溫去病道:“那時候…我除了吐,整個傻掉了,什么事情都沒能做,像個被嚇‘尿’的呆子。”
“那又不是你的錯,你那時候才多大?十歲、十一歲?”香雪道:“你比你吃掉的那些獸童,根本大不了多少吧?誰會指望你做什么啊?”
“但我希望自己能做點什么,不要像個呆子一樣,在那里傻站著,最起碼,替那些孩子做點什么,一定有我們能做的事…但我最終除了壓制你,什么別的事也沒做。”
溫去病搖頭笑道:“我要感謝你,給了我機會去頂事,這讓我心里好過不少。”
香雪道:“所以你后來去當‘誘’餌的那段時間,才特別玩命?你從那時候開始,就在自虐了?”
“我又不是那種心長七個竅的聰明人,腦里有事想不通的時候,戰起來就特別狠,也不是特別去找死。”
溫去病道:“不過,在那段時間,我和樵峰搭伙作戰,他對我說了很多他的想法,讓我…感覺好些。”
“樵峰書呆啊?那個話癆是好人…可惜了。”
溫去病微微一笑,以香雪的秉‘性’,能讓她說出“好人”兩字,而且還帶著肯定意味,不是揶揄嘲‘弄’,這樣的人物,真是天下少有了。
不過,司馬樵峰確實夠份量承擔這評價,自己仿佛仍能看見,他一身儒士打扮,像個初出茅廬的教書先生,在那邊一臉正經地說著他總講不完的道理。
‘隊長,我們這樣子打下去,不成的…我們戰過的妖魔,數以萬計,漫無目的戰下去,最后意義是什么?我們有可能殺滅天地間所有妖魔媽?這種事,古往今來,從沒有半個人做得到,我們也不可能,那為了一個絕不可能的目標而戰,這個戰略目標打一開始就錯了。’
記憶中,他總是這么認真地,一遍又一遍,說著別人嗤之以鼻的東西。
‘既然不可能滅絕,就只能學習共存,我們之所以和妖魔戰斗,不是為了滅盡他們,而是以戰迫和,打出我們的實力來!唯有贏得對方的尊重,對等地坐在談判桌兩端,約束彼此,才有可能共謀合作,停止戰爭,而不是這樣永無休止地打下去。’
正因如此,司馬樵峰很強調原則與目的,非常反對不必要的殺傷,在那時的碎星團中,他是個異類,還是一堆異類里最古怪的那種,但大家都喜歡他。
到最后,大家常常聚集在他身邊,聽這個書呆子說那些“和敵人做朋友”、“謀求長遠和平”的理想,仿佛能從這些看似荒唐的理想中,找到一些血戰之后的‘精’神寄讬。
自己還記得,尤其是團里一些非人者成員,尤其被他的話給吸引,開始抱著微弱的希望,夢想將來的某一天,人類與非人者,不同的種族間,可以和平共處,所有紛爭透過排解來處理,不要再有戰爭。
“…我還記得,他每次在那里講道,你就跑去鬧,不是潑水,就是丟石頭,還有一次,你好像放火燒了他的衣服。”
溫去病笑著說話,不過,除了這些,自己更記得,每次褒麗妲來鬧的時候,眼里都閃著光,只要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來,她看似惱怒,其實也是期待與興奮的,這…是涉及她身世的一塊心病,甚至心魔。
“司馬世家出了他這種書呆,也是倒楣,不過他腦筋像顆石頭一樣,居然也能被‘女’人看上,那個誰誰誰…從神都一直追著你到帝都,又追到西北的,你一直躲,最后她就和書呆好上了,跌破大家眼鏡,都說你不懂得珍惜。”
“…怪我喔,我那時候才幾歲啊?就算早戀,也不是奔著成家去的,你讓我怎么去接受她?”
溫去病著實懊惱,當初沖著第一武神威名,無視自己丑碩外型,爭著投懷送抱的‘女’人可不少,真嚇‘尿’了根本是小鬼的自己,全然不是今日的游刃有余。
“可惜,好人不長命啊。”
香雪長長嘆了一口氣,望向窗外的星空,“封神的時候,那個書呆為了掩護別人,沒來得及跑出來,死在妖都…唉,他的那些屁話…”
溫去病微笑,沒有答腔,司馬樵峰的殞落,對許多人都是重大打擊,自己如是,香雪亦然。
隨著司馬樵鋒的亡故,香雪靈魂之中,身而為人的部分,便開始死了…或許,還更早些,從見到那些村民,怎么處理獸童后,她執著于人‘性’的那個部分,就已經壞死了…
“可惡!”
香雪猛第一摔,把手中酒瓶砸得粉碎,扯著溫去病的衣領,淚水滾滾而落,直滑下來。
“阿山,是不是…是不是我殺錯了?是不是因為那天,我把那些人殺了,那個人…就從那刻起,在心里舍棄我們,決定后頭要處理我們的?是、是不是這樣?”
嗚咽出聲,‘女’童外型的香雪,這時真像小‘女’孩一樣在崩潰痛哭,這個‘激’烈的反應,真心嚇到了溫去病。
而她所問出來的話,溫去病沒法答,卻如遭雷擊,瞬間愣住。
那個人…團長他雖然一路喊著“不分種族,齊心合力”的口號,但可以看出來,他心里一直是偏重人類的,這本也不稀奇,畢竟他就是個人類。
香雪屠村的事,會否讓他有了警覺,覺得手下這批人,戰后對人族始終是個威脅,因而決心將來處理?
這個可能‘性’很大,但自己無法證實…
“…誰知道呢?那個人的心思,本就沒人猜得中。”
“是、是不是因為我…害了大家…”
“胡說!”
像是被燒紅的針刺中,溫去病瞬間變‘色’斷喝,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今晚香雪會這么失常,這么情緒失控,原來…她是想到這邊去了。
一向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的她,失控成這樣,可以想見這個可能‘性’對她的壓力…
“唯獨這點是絕不可能的,那個人…做什么都有周密的計畫,不可能為了一個人、一件事,就影響他整個決定,你擔心的事,絕對不是這樣。”
溫去病把金發小‘女’孩摟在懷里,任她的眼淚打濕自己肩膀,柔順的金發垂落下來。
所說出來的話,自己也沒有多少把握,因為那個人的心思,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猜得到的,但自己卻必須說得肯定,至少此時此刻,必須要讓這個‘女’孩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