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道背著甩不掉的蔣志樂,御劍疾行了一個日夜,終于趕在次日夜幕初降之時,越過了森林。
而在森林的盡頭,大地之上突然聳立起五座高大山峰,環環相扣,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山谷。
無道見此,不由得放慢了遁速,舉目眺望前方。
然只見在茫茫夜色的襯托下,眼前五座巍峨山峰,皆是險峻非常。山谷里隱有霧氣彌漫,淡淡飄著,遠遠望去如輕紗,不過幽美之中,卻是透出了一片肅殺之意。
無道皺了皺眉,收回目光,然后撇頭看了眼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的蔣志樂。
這個完全不拿他當壞人,更不把天魔門副門主這層身份放在眼里的女子,居然趴在他肩頭睡著了?
“喂!”
無道輕輕叫了一聲,并且抖了一下肩膀,想以此喚醒蔣志樂。
然而,蔣志樂非但沒有醒,而且睡夢中的她,脾氣倒還是挺大的,口中沒好氣道:“飛穩一點!”
無道怔了一怔,不禁深深看了眼蔣志樂。
就在這時,蔣志樂忽然抬起右手,毫不猶豫揮下,一拳打在無道右胸上,夢中正色道:“最后一次警告你,不準直呼我姓名,得叫師姐!”
無道雙眉一彎,倒吸一口冷氣,面上則露出了些許痛楚之色。
而這說來并不奇怪,要知道他右側胸膛下,可是斷了一根骨頭的,雖然蔣志樂這一拳力道不大,但是直接打在傷患處,是個人也受不了啊!
無道深吸一口氣,冷冷地看著蔣志樂,說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睡著,我也最后提醒你一句…”
稍作頓了頓,不見蔣志樂有何反應,無道繼續說道:“跟我入了下方這處山谷,日后你若是不幸死在里面了,可別怨我!”
蔣志樂仍舊沒有什么反應,靜靜地趴在無道肩頭,均勻呼吸。只不過,她那交叉疊放在無道胸前的雙手,悄悄地握緊了一些。
無道輕嘆一聲,不再多言,腳下一動,便朝著前方那五座巍峨大山圍成的巨大山谷,飛了下去。
一眼望不到對岸的未名湖畔,一道白衣身影與一道紫衣身影站在一起,赫然是太清門的穆婉兒與紫靈。
二女相隔丈許,蹙著秀眉,望著眼前的湖面,久久無話。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自從三日前落入這個地下世界,穆婉兒和紫靈很快就在如今這處地方,相互遇見了彼此。
然而她倆雖然同出太清門,但是由于種種原因,倆人之間絲毫無話。
這不,三日下來,也沒見她倆說過一句話,一個字也沒有。
而眼前這座湖,則是攔住她二人去路的“罪魁禍首”。
按理說,再大的一座湖,也不應該攔得住穆婉兒和紫靈才對。
事實也的確如此,只不過另有蹊蹺。
第一日的時候,穆婉兒和紫靈就憑借自身道行,御起法寶,雙雙輕而易舉便飛越了大半個湖泊,眼看就將順利到達對岸,但怎知異變陡生。
記得當時,看似平靜的水下,毫無征兆地突然掀起滔天巨浪,一條巨大無比的黑蛇從水下沖出,體型之大,光是兩只眼睛,就比穆婉兒和紫靈的身子都要大許多。
她二人從未見過那么大的蛇,驚駭在所難免。而那條巨蛇盤在空中,宛如一座小山,死死攔住去路。
于是,二女便是與巨蛇一番激戰,試圖沖過去,可是結果…出人意料!
穆婉兒與紫靈的道行之高,想必不會有人質疑,何況又有神劍在手,聯合之下,威力是巨大的。
但是誰能想到,巨蛇的道行,居然比二女都還要高。同時它的一身皮肉,比銅墻鐵壁還要堅硬,以汐水劍之鋒,竟都斬不斷,最多也只能在上面留下淺淺的劃痕。可這劃傷對于巨蛇的龐大身軀而言,幾乎無關痛癢。
穆婉兒與紫靈越戰越是心驚,最終迫于無奈,只得先行退了回來。
而在那之后,她二人接連嘗試了數次,皆沒能戰勝巨蛇,次次無功而返。
隨即她倆又開始繞道,但不論繞多遠,只要還在湖上,就一定會遭遇巨蛇的攔截。
穆婉兒與紫靈懼是聰明人,打不過也就沒有硬拼,畢竟誰都不知道這水下還有沒有什么兇惡事物,萬一再上來一條巨蛇,或者烏龜、鱷魚什么的,豈不糟了?
因此這都三日下來,她二人仍是無法越過眼前的湖水,也已經忘記是多少次無功而返了,回到當下這處原點了。
便在這時,穆婉兒與紫靈倒影在湖面上的兩個影子中間,忽然冒出了第三個黑影。
“啊!”
一聲刺耳尖叫,在空蕩的山洞里面突然乍響。
無道嚇了一大跳,霍然回頭,但見是蔣志樂睡醒了,正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同時還拿手指著他。
“醒了!”無道淡淡說了句,收回目光,便不再理會。
然只見在他身前,正燃燒著一個小火堆,火焰似是剛著,尚且不是很旺。而在火堆旁邊的地上,插著一根木棒,木棒上頭串著兩只洗凈剝好的野兔。
看來,無道是準備烤兔子,吃兔子肉了。
“蹬蹬蹬瞪…”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蔣志樂如風一般跑上前,一把就將串著兔子的木棒拿起,望著兩只慘死的野兔,一臉頗為沮喪的模樣。
無道默默地看著蔣志樂,卻不說話。
“你…”蔣志樂狠狠地瞪著無道,開口斥責道:“你怎么忍心殺它們?”
無道不以為然,說道:“我不僅殺了它們,而且馬上還要將它們拿來燒烤,然后再吃進肚子呢!”
蔣志樂一聽這話,勃然大怒,嬌軀顫抖道:“你就不能換點別的吃嗎?干嘛非得吃兔子?”
沒有回答,無道反問道:“我為什么就不能吃兔子?”
“因為…”蔣志樂話剛出口,便戛然而止,似有什么話被她生生咽了回去,隨后只說道:“因為它們很可愛。”
無道輕蔑一笑,嗤嗤道:“再可愛也還是供人果腹用的,又不像你胸口這兩只。”
“我胸口這兩…”蔣志樂的話音再一次戛然而止,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整個人都愣住了。
無道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毛病,但既已出口,叫他如何能收得回來呢?
索性,無道干脆裝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并趁蔣志樂愣神的工夫,伸手奪回了兔子。
繼而只見無道面色淡然,將兩只兔子放到已經旺盛的火焰上,緩緩翻轉燒烤。
無道手法嫻熟,只見那火舌吞吐,串著兩只兔子的木棒輕輕翻轉,過不多時,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便漸漸飄散開來。
蔣志樂聞著肉香,恍然回過神,臉上怒意不減反增。
不過好在她沒有大發神威,只是搬了個石塊坐在火堆旁,寒著臉,氣沖沖地瞪著無道。
當然了,無道壓根也不理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所以,眼下場中的情況就是,兩只兔子在火焰上“滋滋”往外冒油,無道全神貫注于燒烤兔子,蔣志樂目不轉睛地瞪著無道,沒有人說話,只有柴火在“噼里啪啦”。
就這樣,在沉默的氣氛下,時間不知不覺過了許久,空氣中的香味卻越來越濃。
但見火光繚繞中,上頭那兩只野兔全身都往外冒出了金黃色的油脂,緩緩滴下,色澤誘人,令人食指大動。
“咕咕咕!”
一個奇怪的聲音響起。
蔣志樂聳然一驚,下意識雙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然而目光卻情不自禁瞥向火上的兩只兔子,眼神復雜。
無道雖有所覺,但不動聲色,繼續著他的燒烤大業。
時間很快又過了片刻,無道仔細打量了兔子兩眼,眉頭微皺,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只見他從火上移開兔子,一只手拿著木棒,另一只手卻伸到腰間,幾番摸索,眼中忽然精光一閃,竟叫他摸了幾支小瓶出來。
蔣志樂吃了一驚,忙問道:“這是什么?你又要做什么?”
無道頭也不回,有條有序地將幾個小瓶里的一些粉末狀東西,均勻撒在兩只金黃色兔子的身上,淡淡道:“鹽巴和調料而已,不然肉沒味道。”
蔣志樂一怔,又問道:“你身上怎么會有這些東西?”
無道沒有對此作出回答,嘴角輕輕往上一勾,不屑的笑容下,竟給人有幾分苦澀之意。
蔣志樂看在眼里,恍惚中似有所悟。
曾經,在那些回不去的時光里,眼前的這個男人初入太清門之時,不過還是一位“俗事院”的雜工,被分在了“送菜房”任職,顧名思義,他就是一個送菜的。
后來,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卻搖身一變,成了百草峰弟子,也成了大家心目中不得不承認的,太清門未來的一位首座。
再后來宗門大比,他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實力,便一舉驚艷了所有人。此后人們總是想,如果當時不是因為斬龍劍,只怕他也要爭一爭那大比第一的名頭了。
只是誰能料到,十年前莫多谷一場正魔大戰,徹底改寫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命運。
而自那之后,一切似乎都朝著一個不可逆的方向,飛速發展。時光變遷,滄海桑田,原來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蔣志樂想著想著,不由得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