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不理會裴行儉的問話,拿著手里的木棍一直圍著沙盤上的龜茲城畫圈圈,突然間李弘揮起手里的細棍,用力敲碎了那龜茲城,然后一字一句的說道:“重建龜茲,建成一個巨大的兵鎮!就像那祁連山一般,橫亙在這里屹立不倒!”
“啊…?”裴行儉被嚇了一跳,他知道太子殿下肯定會有大動作,但是沒有想到是要重建一座城池!
他可是比誰都清楚,建造一座巨城,尤其是在西域,花費的錢財恐怕會巨大到難以想象。
“所以讓你留在這里,是因為你熟悉阿史那都支,隨著糧票的實施,沒有領取的,全部抓過來當作勞役,建造龜茲城。至于建造成什么樣兒的城池…。”
李弘說到這里,不由得想起了宇文融跟梁孝仁,還有當初那個婁于。如今,這幾個人過完元日后,就會立即趕過來了。
“那…如今我們該干什么?還請大都護示下。”裴行儉看著李弘那仿佛高大起來的背影,問道。
“不干什么,現在我們就是要讓安西四鎮繁華起來,如今西域人少,大部分都可以聚集一起,這樣也就不怕他們突襲了。來來往往的商隊,囊括進這個包圍圈,嘿嘿,這樣一來,安西四鎮想不繁華都難。”剛才原本高大威武的太子殿下不見了,眼前又浮現了一個奸商的模樣。
小狼經過夏至幾人一個多月的照顧,如今已經長得跟頭豬似的了,那肚子滾圓滾圓的,相比較那水桶肚子,腦袋卻又小的耗子似的,每次李弘看見時,都覺得自己當初是從草原上抓了一頭豬回來。
一身烏黑的胎毛柔順光亮,摸著跟綢緞似的,天天也不離開李弘的房間,要不就是靠著爐子自己取暖睡覺。
但每次聽見李弘的腳步聲后,小家伙就會警惕的抬起頭,然后挪動著它那圓滾圓滾的肚子跑到李弘腳邊,蹭李弘的褲腿。
“你特么的是不是把我當你爹了?我是人,你是狼,看清楚種族行不行?”柔軟細滑的小狼摸起來很舒服,李弘彎腰一手抓起來放在掌心舉高。
小家伙也不害怕,四只爪子在空中無用的滑動著,像是游泳般的努力想要靠近李弘。
“學生姚崇、桓彥范求見先生。”門口響起兩人的聲音。
李弘把小狼放下抱在懷里,示意夏至讓他們進來。
跟隨自己來西域的除了這兩人,還有許敬宗的孫子許彥伯,但許彥伯從在長安出發前,就被自己打發進了兵營里,這也絕了許敬宗能夠給他指點迷津的念想。
但如今,千古大陰人的后輩,如今在無法無天的手下,竟然也是混的風生水起,第一次追擊阿史那都支,還有前幾天在草原上搜尋阿史那都支,許彥伯的表現都配的上他許敬宗孫子的身份。
無論是軍中的任何事情,只要是他自己力所能及,二十一歲的許彥伯都能夠盡職盡責的去完成。
在客廳與姚崇、桓彥范坐下后,李弘便抱著在懷里掙扎著要下地的小狼,問道:“如何?這幾日可有何收獲?”
“回先生,學生在龜茲城附近的小城、小鎮都跑遍了,包括暗中打探,都沒有找到相似者。”姚崇有些不好意思,看著李弘諾諾的說道。
“你呢?”李弘看著桓彥范問道。
“回先生,學生也沒有找到相似者。”桓彥范低著頭,像是有些對不住李弘,辜負了太子殿下的期望似的。
李弘嘆口氣,說道:“這也不怪你們,找了這么幾年了,連白純自己都沒有找到,何況是你們單槍匹馬去找。除了這個,你們對龜茲方圓的城池如何看待?”李弘放棄了尋找白純的父母,問道。
“學生這幾日的觀察來看,龜茲如今已經沒有了復國的念頭,相比較剛剛被鎮壓的疏勒,這里更適合成為安西四鎮的都護府。”姚崇思索了下,腦海里梳理著這幾天在沙雅、焉耆的所見所聞說道。
“為何如此說?”李弘像是在考校他們。
姚崇與桓彥范,在李弘看來,他們如今需要的不是學問,而是一個導師,一個可以給他們另外一種觀念的導師,而自己,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回先生,龜茲從地形上來看,龜茲北靠天山、南臨沙漠、西直通疏勒,東連接云中,乃是其他各國進入我大唐的必經之路。而來往客商,無不把這里當成進入玉門關之前,重要的休整驛站,只要扼制住龜茲,就等同于為我大唐的玉門關加了一道屏障。”姚崇嚴肅鄭重的說道。
“稟先生,姚崇所言極是,漢時這里就乃是富裕之邦,鐵器向來是他們引以為傲的物產,只要我們控制住龜茲,其他地方則就難以在打造兵器所需的金屬上有所突破。而且其食物相比其他三鎮要豐富很多,只有這里才是最適合為都護府的地方。”桓彥范也是認真的說道。
李弘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們說的都沒錯,龜茲確實是整個西域來說,或許是最為富庶的地方,但白蘇尼至過于笨蛋,先后被其他國家吞并、最終走向滅亡。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如今這里的龜茲百姓,因為地處交通咽喉,是大唐連接西域等其他國家的交通要道,向來是文化傳承連接的中轉站。
如今依然信奉的還是佛教,但再過幾百年后,在華夏民族對這里失去控制力后,最終是被伊斯蘭統治,任何敢于在信奉佛教之百姓,都被屠殺殆盡。
所以這也是為何李弘把這里看的很重,因為只要保住龜茲,大唐西邊就會保持安寧跟穩定。也會因為龜茲的存在,影響牽制其他國家對西域的野心。
但大的事情解決了,不代表小的事情就解決了,白純的父親等人,在亡國后就不知道是被殺了,還是隱藏起來了。
白純這幾年派出了甚至三分之一的精衛,撒在龜茲這片大地上,但依然是對她父母、兄弟姐妹的下落毫無線索。
自己曾經勸慰白純,節哀順變,沒想到白純白了自己一眼,振振有詞的說她父母還活著。
李弘心里道,你當初那么小,就把你派遣到大唐了,那么狠心的父母不要也罷。
但白純顯然不是這么想,依然是對她父母充滿了牽掛。搞得李弘直搖頭,因為此事兒武媚還曾戳過他腦門,說什么生兒子真不如生個女孩兒好。
自己頂撞母后,你倒是給我們生個弟弟啊,結果自然是不用說,不單生下了太平公主李令月,還捎帶著把自己臭揍了一頓。
挑選了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如今這段時間都無所事事的李弘,帶夏至等人,開始在龜茲城內瞎轉悠。
從大唐趕回來的西域其他地方的客商,如今在元日將近時,大量的涌入到了龜茲城內做最后的休整,休整完畢后,便會順著塔克拉瑪干沙漠,一路繼續向西,回到自己的國家。
駱駝背上自然都是滿載而歸的大唐貨物,里面自然還是以大唐的茶葉、絲綢為主,當然肯定還有馬車上裝著的大量的玻璃等物品。
小狼警惕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見駱駝時倒沒有多大反應,但只要一看見馬隊,這貨就像是看見了食物一樣,齜牙咧嘴的恨不得跑到那馬隊里,咬馬蹄子一口。
商鋪林立、客棧成群、酒肆茶館的伙計,相互在門口吆喝著,招攬生意。
“白純之前跟你們提起過些什么線索嗎?”李弘撓撓頭,那馬尾辮烏黑順滑。
曾經被夏至拿來跟小狼的毛發比較,然后讓李弘狠狠的在夏至的豐臀上打了一下,直打當時在房間里穿著單薄衣服的夏至豐臀亂顫:拿人跟狼比,不想混了你!
“沒有說起過什么,只是偶爾會談起佛像,說這里有很多石窟,里面繪滿了各種佛像,說好看極了,她小時候經常被她父親或者哥哥帶到那里去看。對了,還說您不喜歡佛像,到了龜茲您就不要去看了,免得煩心。”夏至說道最后,吐著舌頭做調皮狀。
“石窟?”李弘皺著眉頭,佛教盛行下的石窟?
一陣馬蹄聲急促的從后面傳來,驚醒了李弘心中那一點兒靈感,急忙拉著小雪跟夏至幾人避到了路邊。
剛一站定,就看見約莫十來騎的馬隊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橫沖過來。
“誰啊,這么橫?光天化日之下,跑這么快,看不見大街上都是人?”旁邊一個老嫗為躲避馬隊,差點兒摔倒,臉色不善的看著馬隊經過,小聲呵斥著。
“還能是誰,則羅唄,除了他這龜茲城內誰敢如此橫行霸道。”另外一個聲音像是在回答老嫗的問話。
李弘漫不經心,看著揚起一股煙塵后,已經跑遠的馬隊,捅了捅半梅腰間,示意她去跟老嫗套套近乎,問點兒有用的東西回來。
“則羅是誰啊?老奶奶。”半梅微笑著向前兩步,伸出玉手幫老嫗驅散著眼前的煙塵,黃鼠狼給雞拜年似的表情,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