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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觸怒

  海都狠狠地瞪了亦必赤一眼,那種吃人般的眼神,讓后者雙腿發軟,不由自主跪伏于地,一句話也不敢說。

  在他的身后,被捆住的忽突侖與劉禹并肩站在一塊兒,兩人時不時交換一個眼神,那種視若無物的甜蜜,讓海都的心里猶如堵上了一團棉花,不把它發出來,實在太難受了。

  他根本就不想看到那個漢人,尤其是此人見了他,居然沒有一絲畏懼,這股無明之火,首先燒到了女兒的頭上,因為在他看來,漢人所倚仗的,無非就是忽突侖而已。

  “忽突侖,你玷污了你的血脈,給你的族人帶來了羞恥,如果,你是想以此反抗你的婚姻,我成全你,因為,你不配做為我的女兒嫁給寬阇。”

  “我本就不想嫁他。”忽突侖的話,讓他的腦門兒突突直跳,青筋畢現,怒火中燒。

  “那我只能剝奪你的一切頭銜、部民還有領地,為了懲罰你的行為,你將被囚禁到偏遠之地,直至老死,永遠也見不到你的親人。”

  海都的話冷得像冰,卻沒有看到他想像中的痛哭或是企求,那個曾經被他寵上天的女兒,一臉的傲然,就像聽到一個與已無關的結果。

  “來人,把她......”就在他準備叫人將她拖下去的時候,兩個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且慢。”

  “慢著。”

  一個自然是漢話,劉禹站到了少女的身前,絲毫不讓地與之對視,而另一個聲音,則是站在海都身邊的脫不花所發出來的,他還沒有從驚愕當中回過神來,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海都沒有理睬漢人的舉動,而是回過頭,盯了脫不花一眼。

  “你也要違逆我的指令嗎?”

  脫不花越眾而出,先是向他行了一個禮:“尊貴的大汗,請讓我先證實一件事。”

  說罷,也不等海都應允,便急切地轉過身,上下打量著劉禹,后者看了這個蒙古人一眼,笑了笑。

  “你不認得我了?才分別幾個月而已。”

  “你是劉......喔,天哪,你沒死,長生天一定是聽到了我的祈禱,感謝上蒼,感謝大地,感謝......”

  脫不花語無倫次地說著,用的是那種怪異的漢話,聽不懂的海都等人,至少也能感覺到,這個漢人的身份只怕不是那么簡單,而聽懂了的忽突侖,現出了一個驚異的表情,她沒想到,兩人竟然是認得的。

  “脫不花,怎么回事,這個漢人是誰?”

  “大汗。”脫不花被他一喝,趕緊結束了口中的喋喋不休,向他介紹道:“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那個宋人使團嗎?”

  海都的心中一驚:“他是宋人?”

  “他不光是宋人,還是使團的領袖,在宋人那里,有著很高的地位,至少能影響他們的朝廷。”

  “可你不是說,他已經被燒死了嗎?”

  海都的話剛一出口,少女就吃驚地張大了嘴,劉禹仿佛感應到了什么,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表情。

  “很明顯,他逃出了大都城,輾轉來到了我們這里,或許就帶著某種使命,大汗,我們需要朋友。”

  海都的面色陰晴不定,脫不花的意思很明顯,眼下不是隨意處置的時候,可要就此放過,又豈能甘心,忽突侖的行為,讓他威信掃地,更要緊的是,給兩個汗國之間良好的關系,蒙上了一層陰影,這比她喜歡一個漢人還要嚴重。

  就在此時,篤哇帶著人趕到了,他的身后,跟著安童,后者在看到被綁在當中的兩人時,同樣吃驚不小。

  “這是怎么了?”他故作驚訝地說了一句:“人回來就好,不要生氣,忽突侖還小,難免被人引誘。”

  他的地位有些特殊,就連海都會給幾分面子,跟在人群后頭的寬阇趕緊上前,低聲將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篤哇看了劉禹一眼,向海都說道。

  “他如果是宋人的使者,身上一定會有憑證,你們可曾搜到?”

  “如果他帶著某種使命,為什么一開始不表露身份,就連忽突侖也不知道吧?”

  篤哇的話,被忽突侖原原本本地翻譯給了劉禹聽,劉禹看著海都的表情變幻,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所謂性格決定命運,海都始終沒能成事,的確有著不小的缺陷,難怪連最好的機會都抓不住。

  與他最大的對手忽必烈相比,這個人實在太過優柔寡斷,而且極易受到旁人的影響,對一個有志成為帝王的男子來說,是非常致命的。

  “幫我翻譯。”他的蒙語,連聽都很困難,就更不必說交流了,不得已只能繼續讓少女幫忙。

  “你就是海都?”少女一聽,臉都嚇白了,只能自己加上敬語,以免阿瓦盛怒之下,不由分說地將他推出去砍了。

  可是沒等海都答話,他的下一句,就連少女都不知所措:“我不是大宋的使者,只是來看一看,你們這些人,值不值得結交。”

  “而已。”

  少女不知道要如何修飾,才能將意思表達完整,而脫不花更是戰戰兢兢,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對方依然倔強如鐵,連句軟話也不會說,這不是找死嗎?

  “還是我來為大汗通譯吧。”安童從后面擠進來,站到了海都的面前,將劉禹的那句話,原原本本地翻了過去,就連語氣也學得極像。

  海都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眼,原本不過是一個,根本就不值得他關注的漢人,竟然有著不一樣的身份,但無論如何,也不過就是個宋人,對他而言區別不大,眼下,對方直言不諱,倒是引起了他幾分好奇,想要聽一聽他的說辭。

  劉禹繼續說道:“忽必烈傾國而下,我大宋節節抗擊,誓死不退,讓元人的百萬大軍,頓兵堅城之下,間接地支援了你們,可是你們呢,被一個伯顏壓得死死地,大半年過去了,不但沒有任何進展,反而損兵折將退回了故地。”

  “你們倒是說說看,這樣沒有用處的朋友,我大宋交之有何益處?”

  “放肆!”

  安童的翻譯還沒有完,就響起了好些怒氣沖沖的喝斥,他的話,得罪了這里的大部分人,更不必說還有兩個大汗,面對此起彼伏的喝罵,劉禹眼皮子都沒動,剛才被押來的時候,身上被人搜過了,果然他們沒有在意綁在腳上的鏈子,只怕會以為那是奴隸的印記。

  神器在手,天下我有,劉禹自認,只要不是一言不合上來就動手,他至少會有一個逃脫的機會,因此,語言間再沒有半分客氣,當然,這么做的目地,也有著另外的打算,能被史書稱為梟雄的人物,是不是真的名付其實?

  “夠了。”海都一令低喝,讓所有人的都閉了嘴。

  他盯著這個傲氣十足的宋人,心里頭倒是信了幾分脫不花的說辭,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直面那個令人絕望的巨人忽必烈,毫不畏懼。

  “你可知,觸怒我的下場?”

  “無非一死,忽必烈就是這么做的,你想再來一回?”劉禹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我會把你捆在馬后面,一直拖到死,你也不怕嗎?”

  劉禹輕蔑地一笑:“他早就干過了,不稀奇,有沒有更新鮮一點的花樣?”

  海都搖搖頭:“既然你不是宋人的使者,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憑什么認為,我就不會殺你?”

  “很簡單,伯顏將你們打得魂飛魄散,而正是我,在去年將他從南方趕回來,差一點連褲子都掉了,你們蒙古人,不是最崇拜強者嗎?惱羞成怒,是懦弱的表現,根本就不值得被拯救,這里頭唯一能讓我在意的,只有忽突侖一個。”

  “你是那個打敗伯顏的宋人守將!”

  脫不花驚訝地張大了嘴,他一直呆在大都收集情報,關于西方主帥伯顏的資料自然一點都不會陌生,而當時兩人在大都城,根本就沒有談到過這個問題。

  “小勝而已,我用得著逢人就說嗎?”

  劉禹無所謂地撇撇嘴,一付你們少見多怪的表情。

  海都的宮廷里鴉雀無聲,人人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伯顏這個名字,就像是壓在他們心頭的一座大山,在人數、地形各方面都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將他們各個擊破,不但收復了失地,還漸漸推進到汗國的領地,這樣的名將,竟然被一個宋人看不上?

  可是脫不花證實了,對方正是去年那場戰事的參與者,無論他的話里面有沒有夸大的成份,勝利的成色是無庸置疑的,因為伯顏正是因此才被發配到不相干的西北戰場,而失去了一次征服強大敵國的榮譽。

  這個宋人的確有自傲的資本,只是那種輕蔑的目光,讓人覺得很不舒服,而海都想得更要深一層,對方這么咄咄逼人的目地何在?激怒了自己,他會有什么好處。

  “你的意思是,你能幫助我們打敗伯顏。”在他想來,也只這個原因,才能讓對方有恃無恐。

  沒想到,劉禹搖搖頭:“你們太弱了,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不如交出那木罕、闊闊出還有安童,企求忽必烈的寬恕更容易。”

  安童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沒想到會從一個宋人的嘴里,聽到自己的名字,而很顯然,對方根本就不認識自己。

  海都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握住刀柄,冷聲說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那你們就連一點機會也沒有了,還要結上一個大仇,我還站在這里和你廢話的唯一原因,只有她。”

  劉禹轉過頭,看著吃驚不已的少女,緩緩說道。

  “忽突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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