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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見鬼

  就這么一路行軍,又過去了十多天,劉禹的圈圈劃過了六十二個,他們終于從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進入了人口相對稠密的河谷平原。

  海押立,位于汗國的邊界,之所以是這樣子,還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蒙古帝國的第三代大汗貴由去世,在新召開的忽里臺大會上,拖雷一系的蒙哥被推舉為新的大汗,從而推翻了窩闊臺一系近二十年的統治。

  蒙哥是在術赤系和拖雷本部再加上一部分東道宗王的支持下上的位,對于遺留下來的窩闊臺一系宗王,特別是前任大汗貴由的支持者,進行殘酷地清選,開啟了蒙古人的第一次內亂,黃金家族由此而開始分裂。

  當時的海都只是一個孩子,與他的父親窩闊臺的幼子合失一道,被分到了一片狹長的地界,也就是伊犁河流域到巴爾喀什湖一帶,他們的上面是強大無比的欽察汗國,西方史稱為“金帳汗國”,下面是同樣強大的察合臺汗國,當時的窩闊臺一系宗王,死得死,貶得貶,留下來的,也大都是這種分崩離析的局面,根本沒有人認為,僅憑著這點土地,他們還能干出點什么。

  然而僅僅七年之后,蒙古帝國有史以來最剛烈的大汗蒙哥,居然死在了進軍大宋的戰事中,隨之而來的阿里不哥與忽必烈兩人爭位,給了他們一個不吝于上天掉下來的機會,海都抓住了這個機會,利用欽察汗別兒哥與察合臺汗阿魯忽對于河中地區所有權的糾紛,成功地得到了別兒哥,硬生生地從察合臺汗國的手中,搶得了大片土地。

  于是,當忽必烈經過了四年的戰爭,終于迫使自己的親弟弟阿里不哥臣服時,突然發現就在整個蒙古帝國的中心位置,崛起了一個強大的對手,擁有兩大汗國的支持,成為他一生也沒能結束的噩夢。

  做為海都的起家之本,海押立,有著良好的地理位置,充沛的水源和草地,很久以前就是游牧民族孜孜以求的放牧之所,與其說它像一個城市,倒不如說,是一個龐大無比的草原部落集結地,無數的蒙古包,構成了整個城市的外圍,而中亞風格的城區,從遠處看,只露出了一些尖尖的塔頂。

  雖然正值戰爭,但是一隊隊駝馬,在早已形成的商道上往來不絕,那些高大的駱駝,構成了一幅異樣的風情畫,其中既有被統稱為色目人的西域胡商,也有本地的蒙古人,而最讓劉禹興奮地,是那些扎著髻子身穿長袖衫袍的漢人。

  少女果然沒有騙他,正當他急切地想要打聽一下藏在心里很久的疑問時,少女的侍女,那個始終對他保持著警惕的女人,急匆匆地找到了他,不由分說地拉著他,離開了大隊,向著城市的深處而去。

  劉禹本以為是少女的吩咐,帶他去見有著那個標志的漢人商隊,便沒有多說什么,直到被她帶到了一處住所,有著高大的院墻,門樓上甚至還有崗哨,圓拱形的大門,沉重無比,就像一個堡壘一樣。

  “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帶我來這里?”劉禹的問話讓她轉過頭,眼神有些不善,手緊緊地拉住他,一股大力將他拖了進去,兩個蒙古騎兵,將大門關上,加上了粗大的門栓。

  “你在干什么,回答我,我知道你會講漢話。”劉禹停下腳步,四下看了一眼,門墻上、崗樓上,站滿了手持弓箭的蒙古士兵,一派如臨大敵的模樣,他頓時感到了不妙。

  “干什么,你問我干什么。”沒想到,侍女神色兇狠地看著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握住了一個刀柄。

  “嘎吉為了你,被大汗責難,她讓我帶你過來,是為了保護你不被他們捉去,或許,我們都會死在這里,這樣你滿意了嗎?”

  劉禹看著她的手,慢慢地說道:“你想殺死我,為什么不動手?”

  “是的,我很想殺了你,從你到來的第一天,就給我們帶來了災難,你偷走了她的心,原本她只是想偷跑出去玩一玩,現在,她想要與她的父親,草原上最強大的主人為敵,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我不明白,我什么也沒有做。”劉禹是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打動了一顆少女的心。

  “你不明白?”侍女沒有像他想像中拔出刀子,而是放開了手,冷冷地說道:“你從天而降的時候,什么都沒看到嗎?”

  劉禹搖搖頭,剛剛穿越到一個時空,會有一個短暫的失明期,這也是為什么,他在長安街上,來不及躲避汽車的原因,當時來到這里的時候,只聽到耳邊響起的一聲驚呼,然后就被打暈了。

  “算了,看不看到,都不重要了,我答應了她,要用生命保護你,在沒有確定安全之前,你就呆在這里,這是嘎吉母親的住所,除了大汗,沒有人敢來打擾。”

  侍女扔下他,去布置防守的事宜,劉禹呆呆地站在那里,依然想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

  哥這體質,難道自帶撩妹天賦?不科學呀。

  對此,海都也想不通,一個相貌平平無奇的漢人,看年齡也不小了,怎么就能讓他視為明珠的愛女,如此維護,不惜破壞兩大汗國之間的傳統友誼,給自己上了這么大一個眼藥呢。

  “阿瓦......”

  “叫我父汗!”忽突侖的話被他毫不客氣地打斷,少女從來沒有聽到這么嚴厲的呵斥,不由得一愣,雙腿一軟跪倒在他的膝下。

  “父汗。”

  一旁的斡魯思剛想幫著勸解幾句,同樣被一束嚴厲的目光制止,而坐在他們對面的篤哇和寬阇等察合臺汗國諸人,則是故作一臉無知地看戲。

  “忽突侖,我再問你一句,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漢人,你打算違逆你的父汗,還有疼愛你的叔叔,喜歡你的安答嗎?”

  “是的。”少女揚起臉,清楚地答道。

  海都的臉色慢慢變了,他沒想到,忽突侖竟然連個掩飾的功夫都不打算去做,一種被人背叛的痛心突然間涌上來,怒火騰騰而起,壓都壓不住。

  這里是他的宮廷,坐著他的臣子和最忠心的部屬,當然還有可靠的盟友,權威不容置疑,哪怕是自己的女兒,海都死死得盯著那張曾經讓他驕傲不已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交出那個漢人,企求篤哇叔叔的原諒,好好準備嫁給寬阇,我就饒恕你的罪責。”

  忽突侖回頭看坐在對面的年青人一眼,輕蔑地笑了。

  “絕不。”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忽突侖捂著自己的臉頰,摔倒在地上,重重地一擊使她的半邊臉高高腫起,嘴角滲出鮮血,可見這一掌有多重,盛怒之下的海都,撲上去還要再打,被斡魯思死死地拖住,他惱怒之下,返身就朝兒子的身上打去。

  宮廷里的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紛紛上前勸解,就連篤哇也沒想到,海都會下這么重的手,心頭就是一個哆嗦,寬阇更是嚇得手里的杯子都滾到了地上。

  “沒出息,還不去拉著。”他踢了兒子一腳,真要打死了,這門親事就算黃了,海都一共只生了兩個女兒,另一個才五歲。

  寬阇戰戰兢兢地上前抱住海都的另一只手,讓他無法再去毆打斡魯思,嘴里苦苦哀求。

  “大汗,大汗,不能再打了,再打,忽突侖就死了。”

  “哼,這樣的逆子,打死了干凈。”海都被人一勸,怒火慢慢地消減下來,面色依然冷得像冰。

  “忽突侖,你不值得,這么多人的寵愛,倒底是為什么,那個漢人,值得你付出一切?”

  少女慢慢地從地上坐起來,摸著腫起的臉頰,平靜地說道:“父汗,你還記得,在你起兵的時候,上天降下的那個預言嗎?”

  “我們的希望會從東方而來。”海都喃喃地念出那句咒語,對于巫術他既不全信,也不阻止,有希望總是好的,要知道當年,只能召集到兩三千兵馬的他,連草原上一個小小的部落都不如,哪里有人會相信,他們能對抗有史以來最龐大帝國的君主?

  “所以我派了脫不花去東方,聯絡那里的宗王,他們如果能起來反抗,就能吸引忽必烈的大部分注意力。”

  “你覺得,它和漢人有關?我聽說,來自于南邊的那些蠻子,已經快要被忽必烈消滅了。”

  少女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他是從天上來的,他的手上戴著這樣的東西,你們有誰見過嗎?”

  被劉禹心心念念的那串手鏈,從少女的腕上解下來,送到了海都的眼前,海都想要伸手去接,卻發現兩只手臂,全都被人給抱住了,他惱怒地瞪了兩人一眼,斡魯思和寬阇趕緊放開手,前者上前一步,擋在了少女的身前。

  海都將鏈子拿在眼前,以他的見識,也無法分辨出這究竟是什么材質,似玉非玉,似金非金,那種流光,仿佛混然天生,令人炫目。

  “這是他送與你的?”

  “不,是他昏迷時,我從他身上取下來的,父汗,請相信我的眼光,他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我從來沒有看到他在刀劍下顫抖,在死亡下屈服,這樣的漢人,你聽說過嗎?”

  “這也并不能成為,你背叛約定的理由。”海都將鏈子還給她,目光依然冷凜。

  “我可以嫁給寬阇,只求你,不要把他交給他們,他不是我們的敵人。”

  忽突侖的話,讓他有了臺階,可以給篤哇等人一個交待,實際上,一個漢人并沒有放在他的心上,如果不是出自對方的要求,他又怎么會演這么一出,看著少女變了形的臉頰,他的怒火已經漸漸消失了。

  “你能這么想就好,至于那個漢人......”

  沒等到說出該怎么辦,一個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

  “回稟大汗,必阇赤回來了。”

  “脫不花?”海都大喜過望,趕緊命人請進來。

  風塵仆仆地脫不花很快來到了他的面前,深深地施了一禮。

  “尊貴的大汗,你最忠實的仆人,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說說看,你帶來的消息。”

  脫不花抬起頭,與周圍的人用眼神打了個招呼,當他看到忽突侖手上的那串鏈子時,露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神情。

  仿佛見了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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