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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難處

  發射塔的選擇自然是有講究的,在沒有現代機械的情況下,只能盡量選擇自然生成的高處,比如高山。

  京東路境內高山不少,為了盡量照顧最大的范圍,第一處位置選擇了位于登州境內的嶗山,不僅是因為它的高度足夠,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山中的道觀,可以為他們提供維護之處,畢竟現在不同后世,沒有一個足以保險的地方。

  整座發射塔由幾個部分組成,最底底的自然是混凝土基座,需要在選定的地方進行現場開挖和澆筑。

  在李謙的配合下,一些熟識地形的百姓被組織起來,將那些拆開的鐵架子,一截一截的往山里運,這可不是后世,沒有纜車也沒有現成的路,只能通過那種崎嶇的山路,慢慢往上挪,這就是為什么需要一個道觀的原因,說明有路可以通往山頂。

  最后,連觀中的道士都被發動了,數百人肩扛人抬,才將數噸重的器材弄上山頂,此時,選定好的位置上,已經完成了基座的燒筑,余下的就是鐵架子的安裝。

  為了減少維護和電力的需求,劉禹特地訂制了完全免維護的塔身,將近五十米高的鐵架子構成塔身的結構,外面覆蓋高性能的太陽能電池板,頂端安裝著一具風力轉輪,同時利用兩種天然電力為整個系統供電,這座大功率發射塔,將起到中繼的作用,覆蓋整個半島的頂端。

  安裝調拭,一下子又過去了好幾天,由于這邊的人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劉禹不得不手把手地教,一步步地試,終于完成了所有的步驟,當對講機里傳來接通的聲音,他和周圍的探子們,都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歡呼之聲,這可不是幾里的通訊,而是隔了好幾個州縣。

  除了便捷的通訊,這個發射還能將更多的信號發射出去,比如廣播、電視、以及數字通訊,當然,以目前的條件,就連廣播都無法普及,因為不是每個地區都有電力供應的。

  就以軍中所用的200W短波電臺來說,要讓這個家伙工作,一般的48V手搖發電機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效率更高的腳踏或是畜力機就會同時裝備起來,而負責通訊的軍士,不得不背起沉重的蓄電池,并時時為它充電,為此,設備還有著更高的要求,防水防塵甚至是防顛簸,都是后世的制造單們,需要攻克的難題。

  劉禹的時間不可能全都放在這上面,在手把手教他們搞定了第一座發射塔之后,余下的就要靠這些安裝者自行去弄了,好在一切都有規程,嚴格按照步驟來做,縱然哪里不對,慢慢也能檢查出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足以讓他們舉一返三。

  新技術的掌握也在同時進行,比起操作飛行器,省去了調頻調幅等步驟的短波電臺,并不比傳音筒復雜多少,蒙魌等負責技術的機宜司探子,很快學習并掌握了它的用法,這種中長距離的通訊利器,將使他們如虎添翼。

  當然,唯一的不好就是體積稍稍大了些,無法像傳音筒一樣隨便塞進腰里,吃電還吃得多,用不了多久就得充電。

  這也是劉禹沒辦法在異時空大規模普及現代科技的最大障礙,完成發射塔的安裝和調試,他在京東路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到了真正分別的時候,女孩留給他的,依然是燦爛的笑容。

  只是笑容背后的東西,被深深隱藏了起來而已。

  “莫要擔心,總有一天,這樣的鐵塔,會將我們的聲音,從天南海北聚到一塊兒,哪怕身在瓊州,也能聽到我的聲音,看到我的樣子,這一天,絕不會太遠,相信我。”

  “我信你。”雉奴用力地點點頭,直到那個挺拔的身影漸漸遠去,才讓淚花慢慢地滲出來。

  夕陽下,淮水猶如被撒上了一層金光,閃著粼粼的波光。

  楚州城外的淮水岸邊,一行人沿著河岸慢慢前行,不時地看著對岸。

  七月的江淮,陽光有些熾熱,尋常的衣甲穿在身上,不多時就會汗濕背頰,李庭芝穿著厚厚的長衫,還披了件披風,臉上卻連一滴水漬都沒有。

  “敘之,海州的百姓,還有多少不肯遷移的?”

  “除去轉入京東路的,還有近七千戶,六萬余人,大都是殷實人家,在當地有產有業,不肯走也是自然。”

  聽他說到京東路,李庭芝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個方向,也不知道為什么,跑到那邊去的百姓,比主動移入淮東的還要多,身處元人腹地,離著大都不過數日之遙,他們竟然還能堅持這么久?

  他有些不理解,原本授予一個女子兩路宣撫使,就是帶著一種玩笑的性質,不過此事并非沒有先例,如今看來,人家不但站穩了腳跟,還發展得有聲有色,引得普通百姓,特別是那種沒有田地的,紛紛向往。

  當然,那邊實行的是什么政策,他也略有耳聞,原以為既為元人不容,又惡了地主鄉紳,想要立足根本不可能,沒想到,他們把事情做得那么絕,竟然是斬草除根,完全鏟除了大戶人家,再把他們的田地分給貧民,一下子就得到了這些百姓的擁護,為了他們不惜性命,讓他在驚嘆之余,還有一些驚心。

  畢竟,李庭芝是一個正統的士大夫,還是其中混得較好的那種。

  心驚歸心驚,左右是在元人的轄地,他并不會因此而緊張,眼下最大的壓力,是盤踞在兩浙江東路的元人大軍,已經七個月了,不知道建康城還能撐上多久?

  一旦建康不保,元人的大軍就會全數抽調出來,到時候,壓力會陡然加到自己這一頭,畢竟,他的手中,擁有大宋最大的一支機動兵力,或許還是唯一的一支。

  只希望,自己在這邊的堅持,能讓圣駕逃得遠一點,安全一點。

  到處都是壓力啊,廬州被圍、建康被圍、鎮江被圍、常州被圍、就連自己的老巢揚州,此刻也被元人團團圍住,他們能夠堅持下去,就是因為自己在外頭,還有一支可用的兵馬,這是一種虛無飄渺的希望,因為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去救哪里?

  芒碭山下的那一戰,減員近半,其中有許多都是老卒,這樣的仗,大宋根本打不起,某人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過,可他還是一頭踏了進去,因為不如此做,朝廷就會一道又一道地詔命讓他回師,讓他去解圍!

  這是一個傳統的士大夫,大宋的忠臣所能想出來的法子。

  現在安靜了,朝廷遷都廣州,詔命送來淮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這里的事情,他這個加了執政相公銜的大帥,可一言決之,可隨之而來的,是重重的壓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經過數月的休整,好歹又將麾下兵馬,補充到了原來的數目,現在包括淮東各州在內,他能調動的人手超過了十五萬,也到了動一動的時候。

  “你們說說,塔出,會不會過淮水?”

  這個狡猾的老對手,將大軍駐于徐州這個要害之處,既能一舉南下,直趨淮水,也能監視京東路的動靜,讓人有些摸不清他們的動向。

  聽到大帥這么說,一眾將校都動開了心思,許文德是他的親信,一向心思敏捷,心知大帥絕不會做無謂的設問,這么一想,頓時就有了覺悟。

  “若是咱們南移,他們有過河的打算,不如將計就計,再來一出圍魏救趙,活捉這個老小子,可好?”

  李庭芝一聽哈哈大笑:“許四,果然深知吾心,不過塔出不比唆都,想讓他上當,何其難也。”

  “若我是塔出,一俟你的大軍移動,便全軍南下,于淮水對岸布陣,做出一個強渡的姿態,卻是引而不發,到時候,你許四是不顧一切地去解揚州之圍,還是回師楚州?”

  許文德一愣,元人掌握著戰場的主動權,塔出的確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反而自己,要考慮的實在太多,蓋因國勢使然,強弱太過分明,他們不得不謹慎再三。

  “這便是后發制人,先發者制于人的道理啊。”李庭芝長嘆了一聲,喟然道:“如今再回過頭看看,若不是京東路的牽制,哪有這般景象,此刻,我等說不定就在揚州城中,束手待斃而已。”

  他的話,讓眾人都沉默了,形勢的嚴峻,其實并不比楚州之戰前要好上多少,至少那個時候,元人還沒有想到要分兵略地,揚州一帶是安全的。

  可是現在,元人進逼揚州,直接威脅了淮東的根本之地,這里頭的大部分人,都將家眷放在那座城中,此時他們根本沒得選擇。

  元人在進逼的同時,勸降的使者一批接一批地過江而來,掛在楚州城頭上的人頭,都快擺滿城墻了,可元人還是不死心,李庭芝態度很堅決,問題是其他的將領呢?

  這不是什么反間,而是明目張膽地動搖軍心,他們都知道元人的打算,卻沒有一點辦法,李庭芝心中同樣明白,只有勝利,才能平息紛爭,讓所有的人看到一線希望。

  決心難下啊,就在此時,負責本地機宜司的探子頭目劉二送來了最新的敵情,塔出動了。

  “走,回城。”

  李庭芝只略略看了一眼,就當先而去,似乎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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