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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甕中

  “吁”

  雉奴勒住戰馬,打出一個緩行的手勢,命令被一個挨一個地傳下去,近三千人的騎隊緩緩停下來,按照計劃,前面不遠處應該是一處事先設定好的補給點。

  很快,視線中就出現了人影,走在前面的是機宜司在本地的探子,她只見過一面,可是跟在后面的人,讓她的眼神一下子凝固了,整個人呆呆地坐在馬上,呼吸急促、心潮起伏,情緒不受控制地波動。

  劉禹在濟南城呆了七天,等到老爺子的傷勢確定無礙,又將注意事項一一加以叮囑之后,就到了離開的時候。

  因為他得到了一個消息,雉奴決定親自作餌,將元人的騎軍引到準備好的戰場,并做為主要的打擊力量,出現在第一線。

  借助機宜司的探報,他預先到達了這個補給點,位于濟南路與般陽路的交界之處,一個名叫“王村峪”的地方。

  既然是峪,就表現處于大山之側,此地屬于岳陽山的東部,過了山谷,就是般陽路的境內,在探子指引下,趕來的三千騎軍分別拿到了足夠的補給,包括了吃食、馬料、以及飲用水。

  如今的濟南路到益都路包括了中間的般陽路,是堅壁清野的主要地區,沿途沒有任何人煙,土地荒蕪、房屋廢棄,連水井都給填埋了,如果離開了江流河道,根本無法在野外行軍,雉奴選擇的這條路,夾在大山和幾條江河之間,既不顯得偏僻,也不會讓人難以前行,一步步地撩撥著敵人的神經。

  就連劉禹這個半吊子軍師,也不得不佩服她的選擇,就像是在驢子的前頭吊著一根胡蘿卜,雖然看得到卻總差上那么一點,心癢癢又無可奈何。

  從一付五萬分之一比例的地圖上抬起頭,劉禹立刻感到了一束熾熱的目光,從那雙清麗的大眼睛里,他看到了毫不掩飾的信任以及依賴,唯獨沒有情意。

  這種感覺十分怪異,這里的人,大都知道兩人是個什么關系,雉奴從來沒有否認過,可兩人單獨相處時,更像是親人,或許這樣更加自然一些吧。

  從內心說,劉禹也不希望這個小妮子,過早地為情所累,因為他更喜歡,看到那種沒心沒肺的樣子,可惜呀,如今的世道,只會逼得人成長。

  “你的禮物,我很喜歡。”雉奴說完這句話,面上莫名地有些發燙,好在劉禹并沒有太過留意。

  “那不過是個普通貨色,滯空時間太短,應用起來還很不如意,等你們用熟了,會有更好的。”

  劉禹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幾架無人_機,連民用都算不上,除了留空時間,操作距離、攝像頭的精度都很低級,充其量只能說是玩具,不過可以培養他們的操作經驗,為將來打下基礎。

  當然了,送給她的初衷,也只是一個新奇的玩具而已,倒是沒想到,實際應用起來,還是有不小的作用的,畢竟比起探子的描述,實時的畫面,更具有可信度,精度差上一點還真不是什么大問題,又不是什么面部識別。

  很快,隊伍就補充完畢,順便歇息了一下,身后的韃子騎軍,一路上都在探子的眼線中,離著她們始終有大概半日的路程,要不是為了引誘他們,這樣的距離不算近,有什么意外也能來得及做出反應。

  畢竟,韃子的大隊不可能始終保持一個高速,也得給他們一點緩沖的時間,沒過多久,隊伍又重新開始上路,劉禹同她并排騎在了一塊兒,有幾個月沒騎過馬了,他有一種又新奇,又特別的體驗。“你是如何肯定,韃子會追著你一直不放的?”劉禹的眼力在穿越之后漸漸在成長,看得出身后的那支騎軍,經過了一番錘煉,里頭肯定有女孩的心血。

  “在龍山鎮,我帶人殲滅了韃子的一支百人隊,放了一個回去報信,他們知道帶頭是個女將,還不像瘋了似的貼上來?”

  簡單有效,正是雉奴的風格,劉禹點點頭:“太險了,不值得。”

  “我省得,不會冒險行事。”在他面前,雉奴一向言聽計從,同樣的一句話說出來,總會有不同的反應。

  “你選定的戰場在何處?”劉禹知道她有分寸,也不再多勸。

  “臨淄縣城以西,肘水、澠水、小清河之間,那里看似無險可守,韃子必然會上勾,齊寶柱和其他的步卒已經提前趕過去了,我在這里吊著他們,等后方的民壯到位,便是決戰之時。”

  聽她一提到這個地方,劉禹馬上有了印象,此地在益都城的附近,地勢比較平緩,是騎兵比較喜歡的戰場,可是各處水網密布,大小河流數十條,將這一帶分割成一條條的網格狀,在數千年前的春秋時代,就是齊國的發源地。

  雉奴的計劃很簡單,讓韃子以為她們會退往益都城,等到了那一片地界,也絕不會想得到,會有超過二十萬人在等著他們。

  三條河流加上二十萬人,就是她設下的包圍圈,為了能讓計劃順利實施,她必須帶著韃子騎軍繞彎子,給齊寶柱等人留下足夠的時間。

  得到詳細的計劃,劉禹馬上離開了她的隊伍,他留下來也沒有用,還不如提前過去,后世那帶已經不是魯省的經濟發達地區,就連密集的水網,也因為時代的變遷而無影無蹤,臨淄縣城,這個古老的歷史名城,已經幾乎消失殆盡,成為了一座省級博物館。

  異時空的臨淄縣城是益都城的門戶,淄水由南向北匯入萊州灣,城里的百姓早已經撤往了后方,原本空無一人的縣城,突然被東西兩路同時到達的人流擠滿了。

  從西邊過來的是衣甲鮮明的忠武軍各廂戰士,都指揮使齊寶柱所部兩個廂,加上宣帥直領的三個廂,全軍一共五萬余人,陸陸續續在縣城附近集合。

  而打東邊過來的,則是后方各州府所征集的民壯,為數五萬的鄉勇,身穿統一發放的布甲,這種厚實的帆布沒有太多的防護力,不過聊細于無而已,手持的則是那種定制的紅纓槍,他們一路走來,唱著各種鄉音俚曲,倒也有幾分雄壯。

  最后到達的,則是一支龐大的車隊,有趕著馬、驢的板車,有手推、肩扛、人拉的兩輪車,車上是供應這十萬大軍的糧草輜重,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邊。

  “京東百姓傾其所有,這一仗,你們不但要贏,還要贏得漂亮,才對得起他們的心血。”

  破敗的城樓上,劉禹看著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民夫,喟然長嘆。

  身后的齊寶柱等一干將校,無不是恭身領命,誰不知道,眼前的這位,是宣帥的心上人,撇開這一層不說,那也是李大帥看重的人,年紀青青位高權重,他們如何得罪得起。

  “這一片地形平坦,但范圍太大,需要改造一番,讓韃子舒舒服服地鉆進來,老老實實地引頸就戮。”

  劉禹將仔細繪制的地形圖在桌子上攤開,指著縣城以西的大片空地說道:“馬上組織民壯,沿著這條線開挖,包括所有的步卒,在敵人到達之前,一定要完工。”

  在他的指揮下,二十多萬精裝勞力,用后世送來的鋼制工具,先是沿著小清河的方向,挖出了三道寬四步、深三步的濠溝,每一道濠溝的口子上,都連接著通往河道的堰口,緊接著,又沿肘水,豎向開挖,將原本闊達百里的戰場,硬生生地縮成了不足三分之一,而在這片設定好的戰場上,也是陷阱處處。

  就這樣,用了大約十天的時間,便完成了整個戰場的布置,只等雉奴帶著韃子的騎軍到達。

  玉哇失帶著三千探馬赤軍做為整支騎軍的前鋒,距離他們的目標不到半日的路程,對方似乎十分警覺,每當他們試圖拉近時,都會被甩開,然后再從某個方向出現。

  就這樣,躲躲藏藏地,他們一步一步地朝著益都的方向前進,這其中會不會有詐?他不是沒有想過,也不是沒有上報過,可打回來的,始終都是一個答案,如果前方確實是宋人的主帥,哪怕真有陷阱,也得跳下去。

  玉哇失沒了退路,實際上,從獅子口那場海戰被人救起時,他的腦袋已經懸在了腰間,從一個統兵萬戶,直接涮成了千戶,這倒也罷了,所領的三千當中,欽察人還不到一千,其余的,全都死在了冰冷的海水中。

  一個敗軍之將,在軍中哪還有什么威信,如果不是阿塔海大帥看重,再一次將他派出帶兵,其中未必沒有給一次機會的意思。

  最后的機會。

  宋人十分狡猾,從河間路到此,沿途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凈,哪怕是在松嫩平原的草原部落,也不曾做到如此地步。

  這么做,除了一路上沒有辦法補給,更嚴重的問題就是失去了對地形的依賴,前路如何,一概不知,這是為軍大忌,因此,阿塔海才會頓兵堅城之下,不敢分兵去取各地州府,以防被宋人各個擊破。

  他們這些騎軍,除了擔負追剿的重任,還有勘察地形,了解各處山川河流,畢竟那里的水網地帶,雖然會帶來行動上的不便,可也提供了天然的水源,這是行軍所必須的。

  “前路到哪里了?”

  “回千戶的話,前頭是金嶺鎮,過了鎮子,就是臨淄縣的地界,離著益都城不遠了。”

  他的隊伍中有從大都城找來的向導,沒有向導,孤軍深入就是一件不可測的事,阿塔海絕不會如此用兵,可是這些向導,并非本地人,他們對于前路只知道一個大概,其余的細節,只能靠他們自己去探索。

  誰讓宋人遮蔽了整路的消息,派出去的探子,連益都城都摸不到,就會被不知道哪里飛來的箭矢射殺,或是優勢敵人伏擊,宋人仿佛有如神助,他們的行動根本就瞞不過。

  于是,才會出現這次進軍,一萬蒙古騎軍,是阿塔海能拿出來的最重要的機動力量,好在很快,他們就發現了宋人的蹤跡,一支為數多達幾千人的騎軍,領頭的竟然是個女將!

  根據之前得到的消息,宋人的京東兩路宣撫使,正是一名女子,這個發現,讓他們欣喜萬分,玉哇失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纏住對方,以待主力的到來。

  現在看來,宋人的主帥自知不敵,準備朝益都的方向逃去,當然,也可能是埋伏了主力,在等著他們跳下去。

  在玉哇失看來,宋人有埋伏是意料之中的事,正說明他們害怕了,他不怕,就怕沒得打。

  “傳令,加快速度,追上去!”

  在陸地上,玉哇失還沒碰到過,打得過自己的敵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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