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左右,徐公道的視線在最后一份文件上停留了片刻,內容是一份輿情通報,保密級別很高,其中的一個名字讓他微微有些皺眉。
一個剛剛經歷了父喪的赴美留學生,參加了美國人的某種特殊技能訓練營,目地是為了獲得居留權,進而入籍,這樣的情況,在改開之后的幾十年里,屢見不鮮,甚至有時候,國家會針對性做出布署,安插自己的眼線,畢竟那是一個龐大的情報組織,就規模而言無人能出其右。
更讓他關注的是,這一次的興辦地點,放到了他們在亞洲的傳統盟友新國,這是一個有著九成華人人口的小國,更是反_華鎖鏈的第一重,它的位置扼守著世界上最繁忙的海上通道......馬六甲海峽的出口,對華夏的能源安全有著無可估量的意義。
這一次,會是自己人派遣過去的么?他并不相信,因為在信息交換如此高速有效的今天,任何一點過往都會被查得一清二楚,從職業特征來說,一個有著如此明顯標記的人,是不適合做為諜報人員的。
或許,只是女孩對于父喪之后的辦案過程和結果不滿意,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去尋找其中的答案吧,無論是什么,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他在這份文件上簽好字,將它歸類于到潛在威脅人員一檔中。
一個以黃色面孔為主,又放到了亞洲某個反_華先鋒國家來舉辦的訓練營,其中針對的是什么,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將一天的工作做完,老徐伸手拿起自己的那只大號搪瓷杯,杯子上印著“為人民服務”的字樣,很多地方已經斑駁脫落,就連杯子口都是豁口處處,他毫不在意地放到嘴邊,卻發現里面的水已經沒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去加,放下杯子,拿起自己的包,準備出門走人,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敲響了。
“進來。”老徐停下腳步,站在自己的辦公桌旁。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楚青矯健的身姿出現在門口,和她一塊兒進來的,還有肖遙,老徐發現,與之前相比,他似乎變得精神了些,走路也能抬起頭了。
“徐處。”兩人向他敬了個禮,老徐點點頭,卻沒有開口。
“我們原想明天再來匯報工作的,看到你的辦公室燈還亮著,就干脆過來了,沒打擾你吧。”
“正打算走,你們趕得還真巧。”
楚青知道他的性子還算隨和,將手上的幾頁紙遞過去:“這是我們在醫院為4.5那天受傷的司機李紅旗所錄的口供,請你過目。”
“喔,我看看。”
老徐坐回到桌子后頭,仔細地看了一遍口供,這是他們能接觸到的第一手資料,當事人的口述很詳細,殺人的手法十分專業,毫不避諱地態度更是非同尋常,要知道,這里頭可是有三條人命,除了一人最后為肖遙擊斃,他至少干掉了兩個。
“你們的結論呢?”老徐看完,沒有馬上表態,而是開口問道。
“與我們偵察的結果相符,一些細節全都對得上,應該可信。”楚青言簡意賅地答道。
“那把刀是怎么回事?”
“收藏品,是他退伍前,留下的報廢軍品,向組織上打過報告,我們查了,確有其事。”
老徐點點頭,對方是個老兵,有這樣的愛好無可厚菲,論危險程度,刀和槍畢竟性質不一樣,最多也就是個處理不當,在那種情況下,要真是赤手空拳,后果就難說了,敵人可是全副武裝的一個突擊小組。
楚青見他有些遲疑,又補充了一句:“他們單位為他上報了‘見義勇為優秀市民獎勵’,已經通過了公安部門的認定,很快就會頒發,他的事跡也會見報,市里也許會做為典型來樹立。”
老徐明白她的意思,對方已經是各部門認定的先進典型,再抓著一些細節不放,搞不好就會很被動,特殊部門并不是有特權,也是要講法和理的。
在首都出了這么大的事,如果是一般性的群死群傷事件,一早就會成立由各部門協調統一指揮的專案組,可是這一回的情況很復雜,牽涉到了境外勢力,再加上敵人在墓區的人員全部被擊斃,事情就被壓了下來。
對外口徑和新聞媒體上,都是朝著暴恐案子去的,為此,市里才會想要樹立一個正面典型,以便消除那些負面的影響,就連他們這些部門,也不得不配合執行,因為這是政治任務。
“咱們不能拖人家后腿是吧,既然你們一致認定了,我也同意,就以這個結論上報吧。”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為什么,事情會發生得那么巧,我們的目標,同時也是敵人的目標,他們想要知道什么?”
“這家公司,倒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關于這家公司,我們還有一些情況要報告。”楚青說出了剛剛打聽到的消息。
“在我們前往傷者單位取證的時候,發現他們正在做法人變更,通過工商部門的同志了解到,變更后的法人,就是這次事件的主要目標人物,蘇微,她現在是海昌公司的董事長。”
老徐詫異地問道:“變更之前,公司是在她丈夫的名下嗎?”
“是的,現在的股權結構,分別由她、她丈夫的父母和公司的幾個元老把持,沒有對外募股,不過奇怪的是,除了設在帝都的總部和海外分公司,各地的其他機構都被駁離了,因為手續不在本地辦理,詳情還在調查。”
“她的丈夫,放棄了自己的股權,為什么?”
老徐做了一個自問自答式的設問,并沒有期望得到什么答案,對于經濟問題,他們又不是什么專家,一時間哪里想得到,為了逃避稅收和責任,商人們無所不用其極,法人也許就是最后那個頂包的人。
當然,這是經濟問題了,不歸他們操心。
“徐處,還需要我們做什么?”楚青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繼續之前的工作,敵人的動作,說明了我們偵查的方向是對的,你們要想辦法搞清楚,他們倒底想知道什么?”
楚青有些奇怪:“我們不是抓到了一個活口?從他嘴里問不出來嗎。”
“他供出來的事情是另一個方面,墓區的行動只是煙霧,可是我總感覺,這里頭不那么簡單。”
“是。”兩人一齊應下,想不到兜了一圈,事情又回到了原點,楚青的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可命令就是命令,她只有執行的份。
在市郊的那個院子里,劉禹見到了李師傅的替代者,這個地方他不是第一次來,那天夜里發生的事情,讓他依然記憶猶新,只是伊人已經遠去,難覓芳蹤。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劉總。”盧永成當仁不讓地成為兩人的介紹者。
“劉總你好,我是凌烽。”
中等個頭,相貌普通,只是那雙眼睛,不經意地會有一種凌厲感,這就是劉禹看到他時的第一印象。
人是不可貌相的,所謂高大帥氣的兵王,也許只存在于影視作品和少女的夢里,他笑著同對方握了握手,感到了一股堅實的力量。
“凌經理,歡迎你加入公司。”
劉禹的套話讓凌烽有些不適應,他擺擺手說道:“經理什么的,總覺得像是在叫別人,實在要叫職務,你還是和他們一樣,叫我凌隊吧。”
“那好,我就叫你凌隊。”劉禹沒時間與他客氣,兩人走進屋子,盧永成卻沒有跟進去,而是在后面幫他們關上了門。
這間屋子,就是上回審訊那個人犯的地方,現在已經收拾得干干凈凈,看不出一點痕跡。
劉禹從包里拿出一張紙,遞到他的手上:“這個人,就是上回墓區事件的首腦,他是敵特份子在國內的負責人,一個極其狡猾和危險的人物,或許就是你最大的對手。”
凌烽打開這張對折的紙,上面是一些字跡和圖像,頭像應該是手工繪制的,根據人的描述,進行了簡單的加工,這種手段并不復雜。
“周明宇,消息可靠嗎?”
“可靠,這是此人的原始頭像,他精于偽裝,經常會以不同面目視人,所以能幫到多少,誰也不知道。”
“偽裝又不是整容,總會有痕跡可尋,如果這是真的,那可太有幫助了。”
凌烽有些興奮,原本毫無頭緒的事情,突然一下子有了明確的目標,他怎么可能不高興,從描述上看,這個人就是導致老李受傷的原兇,他將紙張重新疊好,珍而重之地收起來。
“有用就行,我的家人就拜托了,請一定要確保他們的安全,無論需要什么,都可以提出來,資金方面不是問題。”
“那就沒有問題了。”凌烽喜歡對方的大方,很干脆地答道:“我已經在布置,具體的措施,會向你們一一說明,盡量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
“打擾也沒有關系,安全第一,我妻子懷有身孕,希望能特別重視。”
凌烽從他的眼里,看到了一個丈夫的關心,點點頭:“明白了,你自己呢?”
“我很少會在帝都,我的安全不用操心,你只需要保護好我的家人就可以了。”
劉禹并不想讓妻子成為敵人的目標,可事情的發展由不得他,只能盡力去保全,這一次回來,已經是他能停留的極限,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