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后,寬大柔軟的坐椅就像一個溫暖的懷抱,他卻毫無感覺,眼睛也沒有看向窗外的帝都景色,而是直愣愣地盯著自已的左手手腕,那串為他帶來一切的手鏈,無聲地閃著光,一下下地刺著他的眼睛。
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顯示著一個非常著名的購物網站,就是在那上面,他用為數不多的錢,定下了一串當時看來很有可能是某個山寨貨的所謂高科技飾品,購買它的原因,除了錢的因素,還有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宣傳圖片,以及夸張得嚇死人的用語。
然而,當他打開那個店鋪時,卻發現早就已經被注銷了,就連商品頁也變成了‘404’之類的字樣,一切消失地無影無蹤,只是手上的這個實物,提醒他自己的確不是在做夢。
才不過一年而已,在他打開自己的帳號時,驚奇地發現一切都消失了,唯一沒有消除的,只有一條購物記錄,不過曾經與他聯系的那個id,已經變成了離線狀態,無論他怎么發出信息都沒有任何回應。
“菽麥”
劉禹念著這個有些拗口的客服名,他只知道兩個字都是五谷中的一種,莫非對方是個吃貨?作為直接的聯系人,也許只有對方能解釋,為什么會把這樣的神器寄給他,只收取了一點可以忽略不計的報酬?
如果這個東西像蘇母所說的,是某個實驗室中的產品,它又是怎么流出來的,更為要緊的是,蘇紅梅母女三人的遭遇,是不是同它有關?如果有關,那就意味著,自己也許就會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一時間,劉禹感覺自己直冒冷汗,哪怕在開著暖氣的房間里依然寒氣逼人。
“劉總。”聽到敲門聲,劉禹轉過頭,端坐如初。
“您請的客人到了。”見到他的示意,臨時秘書打開門,將兩個男子放了進來,然后為他們幾個分別端上了茶水,弄好了一切,才腳步款款地走了出去,將門帶上。
這兩個男子就是前些天在公司樓下對面的咖啡館里,劉禹見到的事務所負責人,這種找人尋蹤的活,也只有他們才可能幫得上忙。
“鄭律師,您覺得還行嗎?”為首的男子端起杯子抿了一下,笑著開了口。
“第一印象還不錯,不過我需要的是結果,只要結果理想,那他就是最好的。”這兩天發生的事,讓劉禹幾乎忘了胖子那檔子事。
“他去外地采證了,以我對他的了解,這個官司,有戲。”男子顯然很謹慎,并沒有大包大攬說什么大話,這也是劉禹欣賞他們的原因。
“但愿如此吧。”劉禹叫他們來當然不是為了胖子的官司:“這次找你們,是我的一個私活,非常重要,一旦有了可靠的線索,報酬在上回的基礎上翻倍。”
他的話讓兩個男子眼色一亮,顯然他們平時的工作量并沒有排得很滿,否則怎么會讓蘇微盤剝得叫苦不迭,這樣也好,有饑餓感才會有動力,劉禹并不介意多付出些金錢,相比自己的秘密,那根本就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東西。
“既然你們都意,我們就算達成意向了,這件事一定要保密,我們必須要簽訂一個正式的合同,合同文本我已經準備好了,一會兒你們看看,能不能做。”
“沒問題。”既沒有聽到內容,也沒有看到合同,為首的男子就答應了下來,對方已經說了是找一個人,線索不多,這有什么打緊的,只要沒有太苛刻的賠償條款,無非就多花上一些精力罷了,比起可觀的報酬,這又算得了什么。
等到把所有的手續都過了一遍,劉禹才向他們介紹了自己的要求,兩個男子頓時就有些明白了,為什么這個活會有這么大的報酬,因為對方給出的線索幾近無無,除了一條購物記錄,和一個id名稱,什么都沒有。
更麻煩的是,事情已經過了一年之久,對方如果有意隱藏痕跡,早就能抹得干干凈凈,不過,看在那些串起一串的零的份上,兩人一咬牙,立刻就開始研究起那些僅有的線索起來,為了方便他們工作,劉禹干脆連電腦都讓給了他們。
帝都市區的另一幢大樓內,鐘茗也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接待了幾位客人,他們的打扮看上去與事務所的兩個男子區別不大,然而級別上卻有天壤之別。
她的辦公室里一直有個人聲在流淌,這個聲音并不屬于在座的任何一個人,竟然是已經被宣布死亡的蘇紅梅。
“.這種高分子復合材料的作用非常廣泛,能用于某些不易處理的事物載體,當然因為它不具有環保性,還有很大的發展潛力,也是我們今后研究的主要方向。”
“.當在其中加入一些別的成份時,這種鐵基化合物就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其堅韌程度、防水性、可加工性都會得到很大的提高,更重要的是,它將成為一種非常易得的材料,廣泛用于人民群眾財產和人身安全,將會為社會穩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坐在沙發上的幾個男子相互看了對方一眼,面上都有些不可思議的神情,這種神情在鐘茗看來,就是某種信號了,她不得不有所擔心,因為這些錄音來自于網上的一個公開站點,任何人都可以從那上面下載,如果事情被定性了,那就意味著不可估量的后果,這個后果將為案子的審結提供最直接的證據。
這絕對不是鐘茗愿望看到的,她沒有想到的是,蘇紅梅會交待出這么多機密,為了分辨出這些談話內容的具體情況,她才會從材料研究所請來了幾位專家,畢竟人家才是這方面的權威。
錄音很長,足足放了四十多分鐘,看到幾個專家臉上的苦笑,鐘茗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難道真的已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
“鐘同志,還有么?”錄音放完之后,一個年齡稍大的專家開口問了一句。
“沒有了,請問這些內容是不是屬于軍事保密范圍,它對于我國的國防工程有什么樣的意義?如果被敵對勢力知道了,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問出這些問題的時候,鐘茗的臉上不自覺得有些心痛。
沒想到,幾個專家同時現出一絲驚愕,那個發問的老專家,更是以一種認真的表情看了她半天,似乎在確認她說的是不是真話。
“難道.”鐘茗臉上的失望愈加強烈。
“同志,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專家們面面相覷,老專家扶了扶眼鏡。
“怎么?”鐘茗一時間疑惑了。
一個看上去最年青的專家忽然憋不住了,低下頭笑了起來,這個笑聲就像是信號,幾個人都發出了不同程度的笑聲,老專家不敢動作太大,但是臉上的表情說明了,他也是一樣。
“還是我來說吧。”見鐘茗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了,老專家才讓他們都停下,自己開了口:“如果你沒有拿錯東西,這根本就是個惡作劇嘛,什么保密材料,我告訴你,全都是些很普通的東西。”
見她面露不解,又解釋了一句:“你比如說那個高分子復材料,就是塑料垃圾袋,而所謂的鐵基化合物,就是不銹鋼防盜網,你覺得這些東西能夠得上保密級別?根本不需要我們來,你隨便去大學里找一個類似專業的學生就行了。”
鐘茗沒有笑,心里反而有種如釋負重的輕松,為了證實這一切,別說讓她被專家笑話了,就是再過份一些,都不會放在她的心上,因為說出這些話的人,已經用生命證明了,什么叫做.忠誠。
將專家們送出門之后,她坐到沙發上,將那個錄音又放了一遍,蘇紅梅的聲音很平靜,聽上去就像是在課堂上對著學生講課一樣,然而,這一切的后面,卻是她的兒子被人挾持,女兒幾乎喪命!
不知道什么時候,鐘茗的淚水布滿了臉龐,她不知道自己在同樣的情況下,會作出什么樣的選擇,但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會有對方這么冷靜,充滿了智慧,這才是那個真實的她,年僅三十歲的主任級研究員,國家重點實驗室的項目帶頭人。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不得擦一把臉,她先停下了錄音,然后接通了電話。
“鐘頭兒,公安那邊轉了些資料過來,我發到你的郵箱里了。”手下的聲音提醒了她,鐘茗放下電話,打開了自己的電腦,專屬的內部保密郵箱顯示,新郵件已經收到。
打開之后,她點開了一些圖片,里面是一些現場的照片,還有一些證物的分析,總得來說用處不大,三個綁匪都被當場擊斃了,電話之后的那條線索也沒能再查下去,對方不但關了機,就連追蹤的結果都只能到某個城區的范圍,幾乎等于無用。
然而,綁匪留下的手機還是提供了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這條信息同樣是關于蘇紅梅的,那是她在警察到來之前與綁匪的對話,綁匪為什么要錄下這段對話,是因為在某個地方有人利用這個在聽著遠處發生的一切,唯其如此,才留下了這段珍貴的錄音。
“你說得不錯,二十年前,的確有個項目以我的生日作為代號。”
“在那些日子里,我們不眠不休地工作,每個人都是一樣,雖然條件很差,但是,只要想到這一切都是為了祖國的強大,身上就充滿了力量,這種力量你永遠想像不到,因為它會讓你們在夢里顫抖!”
“可是,你為之奮斗的祖國,已經拋棄了你。”
“曾經我也是這么以為,但是看到你們今天的瘋狂,我就知道,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你們這些懦夫,除了用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威脅女人和孩子,還有什么用?你和你的主子,永遠不可能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淚水再一次從她臉上滑落,鐘茗拿出了一個檔案袋,里面是關于蘇紅梅的資料,她將一張放大的半身像取出來,擺在自己的桌面上。
對著那個有些蒼老,但是眼神清澈的女子,莊嚴地敬了一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