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的重慶府城,四川制置使、知重慶府趙應定有些納悶地看著城下的人,這里面既有他熟悉的宋人,也有元人打扮的,他們是怎么組成一塊到這里來的?
從年初韃子出兵東川圍城,直至張玨領兵來援,最后破圍,韃子的勸降使者他接待過不只一波。說實話,其間也確實有過猶豫,若不是想著還有張玨這么個外援,城中軍心未失,他多半也和別處那樣降了。
可是現在都已經解了圍,而且韃子西川所部剛剛離去,這一路上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情形,怎么又有使者來勸降?
“與本帥轟走,告訴他們,重慶府有本帥在的一天,就絕不會降賊。”反正也沒打算出降,趙應定說得大義凜然,連他自己都感動了。
“制帥!”
剛剛抬腳準備下樓,就聽到背后有人喊,趙應定不解地轉過身,等著他的回話。
“城下之人說他是朝廷使者,身上帶著詔令,那些元人亦是朝廷所遣,咱們應當如何作答?還請示下。”
守將的話讓他吃了一驚,朝廷派來的使者?中間還有元人,兩國不是還在交戰么,不解歸不解,事情還是要弄清楚的。
“讓那人獨自入城,開水門去接一下。”隔著一條江,說話看人都很費勁,趙應定想了想,還是得讓人進來,才好分辨。
過了一會兒,人就被守軍接了進來,看到來人的一瞬間,趙應定就知道這事八成錯不了了,因為此人他認識,在京師時做過同僚。
“趙帥,你這重慶府真不好進啊,某手持詔令,也只有你這里才讓某單身入城。”
來人邊說邊遞過一卷文書,趙應定顧不得寒喧,在手上展開一看,果然是政事堂簽署的,上面還用了國璽,他略讀了讀,已經知道了大概意思,原來朝廷正與元人議和。
“不知天使到此,趙某失禮了,但為何你等會與元人同行?”趙應定收起詔書,指著城下問道。
“一言難盡,不過某可以擔保,他們確實都是使者,同行是為了調停蜀中戰事。怎的這一回直到重慶府,都未必發現韃子圍城,難道他們退了?”使者自己也很不解,上一回自己前來幾乎丟了性命,這次卻順風順水,韃子的影子都未曾看到。
“天使自涪州過來的,那邊也解了圍?”趙應定沒有回答,卻反問了一句,如果涪州解圍,那就說明重慶府到內地的交通可行了,這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自然,否則如何過得來,趙帥既然看過了詔書,不如將人放進來吧。如果你擔心元人,將他們單獨置于一處,再嚴加看管便是。”
聽了來使的話,趙應定已經有些意動,既然兩國講和,那也無須擔心韃子復來,他朝著守將使了個眼色。片刻之后,城門便被打開,城外的一行沿著吊橋開始進入。
大元工部侍郎嚴忠范騎著馬兒跟在人群之中,緩緩地踏上吊橋,巍峨的山城就眼前,險峻之處不下于蜀中任何一地,怪不得這么久了還未能攻下。
這里曾經短暫地落入元人手中,不過隨即便被宋人收復,就是在那時,他出任的西川行樞密院事,只可惜建功未成卻遭到了平生未有的大敗,將之前的功績全都陪了進去。
剛才在城下,他就注意到江對面有大量的軍帳,原以為是自己人在圍城,誰知道近前才知道,全都是空營。他的心里充滿了疑問,卻不想朝宋人去問,這座山城就在腳下,可自己并不是征服者。
“天使到此,還有別的事嗎?”城樓上,趙應定和使者并肩而立,看著他們入城,憑感覺他也知道這些人不會只為此事巴巴地跑上這么遠。
“趙帥將會奉調回京,制書就在某身上,不過還要等另一人到了才能宣讀。”
隱約的感覺被使者證實了,趙應定有些欣慰,這個地方他確實不想再呆了,韃子現在是退了兵,可誰知道哪天又會再來,能夠平平安安回京,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喔,不知道還要等何人?”
“你的繼任者,張玨張節度,還要煩請你遣去合州請他前來。”
使者沒有廢話直接告訴了他答案,這里離著合州還有段距離,他可不想再去跑上一趟,反正張玨的任地就在重慶府,過來接職也是應有之義。
“張節帥么,他可不在合州。”趙應定心想果然如此,朝廷還算是靠譜,這蜀中交到張玨手上是再合適不過了。
“嗯,那他在何處?”使者詫異的問道,沿邊守將擅自離開任地是大忌,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
“這個么,某其實也不清楚,天使遠道而來,不妨在城中歇歇,讓趙某盡盡地主之誼。張帥不久就會到來,說不定還有好消息呢。”趙應定的心情大好,如果離職之時還能帶回一個勝利的消息,那簡直就是完美。
使者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像是賣關子,左右走了這么久的路,又是平安到達,他也不好拂了主人的興致,再說了,他也想知道這所謂的好消息,會是什么?
趙應定的確不知道張玨身在何處,因為他既不在合州也不在神臂城,而是在城外不遠的江邊,這里是岷江上游,從這里到合江縣城,岷江拐了一個將近九十度的彎,從而讓江上的水流變得緩了些。
“不管怎么說,讓他們加快些,趙安手下沒有多少人,不知道能不能拖得韃子一刻,總之,爾等現在只能靠自己,多一天完成,就多一分把握。”
張玨的神色看似平靜,其實內心已經有些焦急,奪城已經過去三天了,韃子如果走得快,此刻早應該過了合江縣城,趙安那處會怎么樣,他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屬下這就回城,再招些人來,這是守土之戰,料得百姓不會推辭的。”王世昌能想到的也只有這個,軍士已經在各位就位,他自己的手上人也不多,只能著落在百姓身上。
“百姓已經出力甚多了,要是能來,早就來了,你也莫在勉強,大牢中不是還有些俘虜么,全都給老子拉上來,造孽的,只管狠狠地用,死了算俅。”
這也是無奈之舉,俘虜不好用,又怕鬧事又怕逃跑,不讓他吃飽他就干不了活,吃飽了又要嚴防死守,可現在也顧不得了。
“賊老天,多久沒下雨了,要是來一場大雨,也用不著這么下死命。”一轉念,他又看了看天空,晴空萬里,一碧如洗,陽光灼熱無比,看樣子短時間內,這老天是指望不上了。
“節帥放心,某在此盯著,必不會誤了事,大不了老子跳下去堵,某還不信了。”
王世昌的本意是開個玩笑輕松一下,張玨回頭盯了他一眼,如果真有效,別說是他了,就是自己也愿意跳下去。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韃子日后肯定會惜取教訓,再也不會有了。
后世的瓊崖市,劉禹剛剛走出酒店大門,他拒絕了蘇微等人送到機場的好意,又不是什么久別,過幾天就回來了,現在公司在這里的所有人都在忙著采購,何必耽誤時間呢。
“你也回去吧,我去不了幾天,陳述她們做具體的,你就負責統計,等我一回來這些物資必須要準備好,都是急用的。還有我提醒過的,物資入庫前一定要去掉所有的標簽,你們人手不夠,去招當地村民來做,按件數發工資。”
見蘇微還有些不情愿的樣子,劉禹干脆給她派了個活,他這一趟要跑幾個地方,蘇微跟著也用處不大,還不如留在這里幫幫陳述呢。一聽到自己有事做,蘇微果然不再堅持,囑咐了一路保重就將他送上了出租車。
他這一次要回的并不是臨安,而是更遠一些的建康城,離上次回去又過了不少日子,他還真想看看城里變成什么樣了。
等到穿越之后,前來接應他的除了留在帥府的親兵,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選,讓劉禹舒了口氣,因為原本也準備叫他回來的,這下子省了多少時間。
“啟稟太守,屬下李十一特來復命,此番行事,多有違逆之處,請太守責罰。”眼前的這個人讓劉禹幾乎讓不出來了,看上去他就像個北地豪商,一把絡腮胡子再配上那壯實的體形,似乎就連氣質也變了許多。
“你這廝,倒是學會先拿話堵某了,話都讓你說完了,那自己說說,你有何違逆之處,又應該受何責罰?”
劉禹扳著臉故作嚴肅狀,倒讓李十一噎了一下,他摸著頭訕訕不已,幾個親兵都暗暗發笑,這可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么。
“罷了,山東之事,你與某細說說。”劉禹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里離城中還有些距離,他們幾個邊走邊說著話。
看上去,城外還算平靜,劉禹記得這一帶原來的房子在韃子圍城之前被自己強行拆掉了,現在還能看出些痕跡,還好沒有什么人試圖重建,否則到時候又是個麻煩事。
“別提了,屬下同一個熟識之人進了趟山,人倒是見倒了,可一聽屬下是大宋官兵,態度立時就變了,這事有些棘手,屬下還在想別的辦法,可怎么都無法與那些人相比。”
李十一面色有些沮喪,他這一路算得上順風順水,在敵境中來去自由,可就是這件事沒有辦成,偏偏韃子在山東防備十分嚴密,縱然有些小角色也濟不得甚事,讓他好不氣惱。
劉禹聽完卻沒有責備他,這事他已經盡力了,專門將人叫回來,原本也是另有打算,聽他詳細說了一遍,劉禹的心里已經有了些譜。
“無坊,此事還有轉圜余地,你這次去山東,是否將商鋪開到了濟南府?”
“恩,因著行事方便,某便做主在城中開了個鋪子,可是有何不妥?”
“那倒不是,你這次回去,切記得還要多在一處開鋪子,就做為濟南府的分號吧。”劉禹搖搖頭,打消了他的顧慮。
“但請吩咐。”李十一舒了口氣,沒有出錯就好。
“以前大宋的登州,現在韃子叫寧海州,應是靠著海,你在縣城中開一處同樣的鋪子,寧哥兒他們的船若是有可能,會直接聯系你們,到時配合他行事。”
李十一在心中記下了地名,這不是什么難事,可一看劉禹的神情,似乎還有下文。
“在此之前,你親自帶人去這個地方,就在那里等一個人,這是此人的資料,等到之后,想個法子將他擒住。盡量要活的,實在不行的話,尸體或是首級也行,那里是韃子的地盤,爾等切記要小心行事。”
接過劉禹遞過來的紙,他看也沒看就塞進了懷里,聽太守的口氣,是要在韃子的地頭上綁一個韃子的人,這事情太刺激了,李十一有些興奮,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肯定是極為重要的。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