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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晉國公主

  自南渡以來,宋室在江南偏安已經歷一百六十多年,雖然早年被金人逼迫,數度逃亡,最遠的時候只能泛舟海上。但自紹興和議之后,南北對立之勢既成,雙方很少再發生大的戰事,慢慢地也就松懈了下來,加之商貿繁盛,歲入不菲,歷代君王也開始了對吳山宮殿群的營造。

  到了現在,整個臨安城南部沿鳳凰山東麓至萬松嶺以南,被稱為“大內”的皇城范圍里,共有殿三十,堂三十三,齋四,樓七,閣二十,軒一,臺六,觀一,亭九十。此外,還建有太子所居的東宮和高宗、孝宗禪位退居的宮殿德壽宮,位置在大內北側。

  此外,由于宋人多好花,在這些星羅棋布的殿宇之間,遍栽花樹異果,其間更以奇石點綴,幾乎達到了隨步移景,處處花開的情形。使得饒是出生自二十一世紀,自詡見多識廣的劉禹也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頗有些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味道。

  對于他的土包子樣,領頭的那位內侍早就見慣不驚,反正人已經到了,現在太皇太后還在接見命婦,也就樂得陪著這個年青人慢慢游走。當然,在皇城里呆久了的他也不稀罕看那些花花草草,更主要的是,趁著這個時間,還要指點一下一會覲見時的禮儀等事項。

  “劉直閣,這些花石大都出自兩浙,也有些是兩廣、福建運來的,更遠些的甚至自海上得來,著實不易啊。那還是先先帝之時的事,如今圣人們都不好此道,這些事物許久未曾添置了。”他指著劉禹正注意的一塊嶙峋立石隨意地解說道。

  “原來如此,但不知中貴人如何稱呼?”正在概嘆怎么沒帶個數碼相機來的劉禹被他一說才醒悟過來,這可是在皇宮里,不是后世的那些憑票參觀的公園,說不定哪里就藏著個大內高手,身邊這個有些微胖,一臉和氣樣的家伙可能就是個內家高手。

  “直閣客氣了,咱家姓黃,如今在慈元殿中當差。”見劉禹不住地打量自己的腦門,姓黃的這位內侍有些不明所以,還以為那上面有什么不妥,伸出袖子擦了擦,只有些汗漬而已,其實劉禹不過是看看他的太陽穴是不是高高鼓起,倒讓他誤會了。

  “恕某眼拙,原來是圣人親信,劉某初入禁中,諸事不懂,還請黃都知多多賜教才是。”劉禹拱拱手笑著說道,他知道慈元殿正是太皇太后謝氏的居所,這個中官多半就是她的親信宮人,自己一個人被叫了來,說實話心里還是有些虛的,這樣的人千萬不能得罪,因此言語上就客氣了許多。

  “直閣年輕有少,此番入內必有好事,太皇太后待人寬厚有加,你也無須太過拘謹。但有垂問,只管直說便是,只是圣人一向不喜邊事,直閣若是有言,也勿要太過冗長,點到即止就可。”黃內侍的話音軟綿綿地,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有些“娘”,劉禹邊聽邊點頭。

  慈元殿在內城,黃內侍帶著他走得很小心,路上遇到了一些應該是妃嬪的儀仗都趕緊拉著他避到一旁,并且囑咐他低頭不可直視,劉禹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可能是這內城里唯一的正常成年男子,就連護衛宮廷的御前諸班直也只能守在城門附近,里面除了未成年的官家和幾位皇子就只有這些宦人了。

  本想著親眼瞅瞅古代的妃子長什么樣的劉禹沒有辦法,怎么說安全第一,淫穢宮闈這種事,就算是在善待士人的宋朝也是不赦的大罪,因為這已經觸及君王的底限了,好在那些儀仗走得很快,倒也沒費多少事。

  “走吧。”又避過一支儀伏,黃內侍杵了杵劉禹的手臂,這里離著慈元殿已經不遠,這些絡繹不絕的后妃儀仗肯定是從殿中請安后返回的,他估摸著時辰也差不多了,可不能讓圣人等待,于是拉著劉禹緊走了幾步。

  “黃胖子,你是從宮外來的么,可有買到什么稀罕的玩藝?”匆匆忙忙走了幾步,冷不防一個清脆的童音從一旁傳來,劉禹看著那位黃內侍的表情已經變得有些無奈,他好奇地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看到一個總角小兒在一群宮人的簇擁下走過來,他的小手被一個女孩牽著。

  “大王又拿小的取笑,小的奉圣人之命出宮那是正事,哪敢多耽誤一刻半刻,待下次,下次一定尋個好事物奉上。”黃內侍比劉禹慢了半拍才轉過來,一邊笑著解釋,一邊要將劉禹拉到邊上,誰知道一拉之下,劉禹卻沒有動,他納悶地看了一眼,只見劉禹微著口,眼睛盯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在劉禹的眼中,這句詩說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女,在前面的那群人,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少女,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或許用“驚艷”兩個字才能形容吧,這種感覺就算是出自秦淮河的顧惜惜身上也從來沒發生過,而對方卻是一個明顯沒有成年的女孩。

  或者沒有及笄的緣故,少女梳著一個雙鬟髻,身上也未著宮裝,一身鵝黃襦裙外罩著件緋羅蹙金鳳背子,將身段襯得婀娜多姿。未施粉黛的臉上閃著自然的紅潤,在雪白的膚色映照下散發著青春活力,好象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生機盎然,小小年紀已經有了幾分傾城的禍水顏色。

  拉著那個童子款款走來,見到劉禹愣頭愣腦的呆頭鵝模樣,少女掩嘴輕笑,明眸流轉間綻放出剎那芳華,再一次亮瞎了劉禹的眼。被人用力地拉了一下,他才似乎醒過來,這么盯著人看太過無禮,就是放到后世也是挑事的先兆。

  “這人是誰?好生大膽。”童子憤怒地盯了劉禹一眼,向著黃內侍問道。

  “稟大王,這是劉直閣,奉圣人詔入內的。”黃內侍急急地解釋道,聽到他的話,少女暗自打量了這個人一番,只見劉禹穿著一身簇新的緋色官服昂首立在那里,眼神清澈,并不是那種登徒子色魂相授的樣子,賣相倒是不俗,讓她也生不出討厭之心。

  “不過一個直閣,也值得大娘娘重視,本王看此人就是一.......”童子聽到是奉太皇太后詔令來的,情知動不得,嘴里卻是不依不饒。

  “五哥兒,算了,咱們還要去問安,走吧。”少女低低地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一口官話中帶著些江南的糯糯口音,極是好聽。

  “可是二姐兒......”童子還要多說,被少女一拽,帶著宮人們越過了他們走過去,劉禹很自然地無視了他的兇惡眼光,將視線從少女身上收回來,他只是單純地欣賞而已,這少女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是他從沒見過的。

  黃內侍恭敬地禮送他們走過去,過了良久才直起身來,那張微胖的臉上滿是汗水,也不知道是熱出來的還是嚇出來的。劉禹沒有笑他,兩個人的身份不同,他算是士子,別說對著這些皇子公主,就算是官家圣人也不必多禮,這反而是氣節的表現,而黃內侍不過是家奴一般,生死都操在主人手中,自然做不到隨性自如。

  “這二位是?”見他們走去的方向,黃內侍反而沒有拉著劉禹匆匆前行,找了一處水亭,就在那處等著,只是派了一個手下的小黃門前去打探。

  “那是保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年初才晉封的吉王殿下和晉國公主。”聽到劉禹發問,黃內侍擦著汗水說道。

  原來是他們,劉禹恍然大悟,度宗皇帝一共生了七子,前面四個都夭折了,只余了后面三位,這位五哥兒就是目前的皇長子趙昰,目前應該還不到六歲。至于那位公主,也不過十一歲,兩人是同胞兄妹,其母都是楊淑妃,而他們在原本的歷史上都沒有成年的機會。

  劉禹沒有再去回憶他們的歷史生平,眼前的花團錦簇在他眼中變得失去了吸引力,大宋就像這漂亮的皇宮一樣,到處是吸引人的奇珍異寶,他的主人卻沒有多少守護的能力,只能任那些強盜肆意妄為,就在后世的余杭市里,已經再也看不到一點這些亭臺樓閣的痕跡,就像它們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般。

  就在劉禹前往禁中的時候,姜才也進了臨安城,他是去復命的,繼續已經下了決心,就沒必要再多拖延了。在樞府門前迎接他的那是上次那位都承旨,估計這消息他已經知道了,姜才能感到他目光中包含的可惜之情。

  “喔,你果真愿意去?可曾與部下相商。”陳宜中顯然對他的回答毫不吃驚,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這個軍漢,雖然表現得很從容,陳宜中還是能從他眼神中捕捉到一絲異樣,這種恰到好處的委屈意味讓他很滿意,這是一個實誠的漢子。

  聽到姜才說已經安撫了眾人,一切都是全憑自愿,陳宜中滿意地點點頭,沒有激起軍變,看上去他也沒有明顯的不滿,這就可以了,至于些許委屈,自然有補救的辦法。

  “姜都統一片丹心為朝廷計,堪為楷模,請放心,朝廷也絕不會負你。只要你能平定叛亂,最多一年半載,本相定會設法將你調回,到時封賞必厚,再也無須看他人眼色。”陳宜中走下堂,親切地拍拍姜才的胳膊許著愿。

  “多謝相公栽培,姜某必誓死相報。”姜才臉露感激地說道,越是實誠的人一旦演起戲來,那基本上是影帝級別的,陳宜中眼中看到的便是一個對自己感恩戴德的無知軍漢,被人賣了還照樣數錢的那種。

  等到姜才被他親自送出大堂,那位被他拔擢的都承旨已經幫他將筆墨準備好,此事就算是定下來了,需要馬上擬成表章送進宮中用寶。陳宜中落筆如飛,很快地就將表章寫完,吹了口氣,遞給他命他先蓋上樞府的大印。

  “怎么,不懂某為何要如此措置?”見那人有些不解,陳宜中主動問道,他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了,這才想著多費些唇舌。

  “還請相公指教。”都承旨點點頭,就算不留在御營,天下軍州何其多,為什么一定要放到那里去,這不是授人話柄嗎?

  “武人恃功而驕,國朝一直深忌之,此番敲打一番,他若是聽話,再放之別處就可放心使用,不虞有跋扈之禍。”陳宜中簡單解釋了一番,夏貴那種人,他是再也不想碰到了,否則另可不用,至于對自己的誹語,他會在乎么?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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