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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淮西

  第二日,還沒等劉禹從醉酒中醒來,各處的戰報便陸續地傳到了建康府,首先到達的是來自常州的信使,由于制司無人主事,因此來使被直接帶到了劉禹的府衙,現在他成了城中最高的主官,一應軍政事務當然就都壓在了他肩上。

  常州離建康比鎮江府等地要遠一些,反而收復得最早,劉禹打開書一看,原來張彥所部還在去的路上,常州軍民就在姚訔、陳炤的帶領下自行舉事,活捉了投敵的原安撫戴之泰,因此張彥根本就是一戰未打直接進的空城,撿了一個大便宜。

  緊接著隔江的和州、無為軍兩地也被李庭芝所部的淮兵收復,最可笑的是,他們的正主淮西制置使夏貴近在咫尺卻恍若不聞,直到城頭上換了旗幟才匆匆忙忙地派人來接管。劉禹看完不禁搖頭,此人已經成了毒瘤,占據著最好的兵源地,偏生又活得長久,若不除掉他,終究是個禍患。

  鎮江府的消息來得最晚,隨之而來的正是那位原制司幕僚后被補了參贊的楊行潛,劉禹看他神色戚然,知道肯定是先去了制司拜祭,汪立信對他可謂有活命之恩,如果不是被他放過,劉禹早就將這人忘到了腦后,估計到這會都在牢房中發霉了也不定。

  “此行還順利么,那石祖忠不曾為難你吧。”劉禹等他坐定,看他全身上下風塵仆仆地,料得這一路十分辛苦,好在沒有出事,就憑這次所立的功勛,以前不管他做了什么,也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無甚阻礙處,石祖忠不足慮,貪生怕死的人而已,來回討價還價多跑了幾趟,倒也算得上順利。”楊行潛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其實這種事情本就是賭一把,還好一切都在他的預料當中。

  “此人如此反復無常,絕不可再擔此重任了,雖幾位上官聯保赦了他的罪,但也就是保得性命無憂吧,他倒也明白,只待朝廷另派干員到了,就自行辭官歸田。”楊行潛接著道,這種事情沒必要騙他,能保住性命已經是最大的限度。

  劉禹頭,將那封書扔到了桌上,這些書信都將在他這里泄總,然后重新寫一封正式的表章上奏給朝廷知曉。論功述職就將以此為憑,倒底,這里面也有他自己的一份贊畫之功,只不過他現在不是那么在意罷了。

  汪立信這一去,建康府是不能呆了,沿江制置使成了一個眾人爭搶的香悖悖,而他劉禹現在還沒有這個資格去競爭。下一步應該去哪里,他自己了不算,他也沒有一個確切的目標,因此,他現在很需要人幫他參謀一下。

  “楊參贊,此行辛苦了,只是招討已逝,沒能看到你建功,殊為可惜啊。”斟酌了一會,劉禹這才挑了個話題開口,從這里開來,顯得不是那么地突兀。聽到劉禹提到了汪立信的亡故,楊行潛神色黯然地低下了頭。

  “唉,某這算什么功,沒有汪公與各位打出的大捷,就算某真有三寸不爛之舌,那石祖忠多半也是刀斧相加。倒是機宜你,汪公這一去,招討司便不復存在,如今戰事已平,某那老東家應是不會回來了,這建康城恐怕又是一番天地。”

  劉禹知道他的老東家就是原制置使趙溍,此人逃亡在先,朝廷就算是不追究,也絕不可能再讓他復職。只不過他現在還猜不透楊行潛有何用意,自己對他非但沒恩,反而還有仇,想到這里,神色間就有些猶疑。

  “自從那天招討將某從牢中放出,就早已言明,某這參贊是為機宜所設,機宜若是相疑而不用,那楊某也只好回鄉歸田了。”楊行潛完就是一拱手,目光灼灼地看著劉禹,毫不相避地就欲要得到了個答案。

  “參贊如此法,倒叫某慚愧,也罷,既然有此情由,參贊不嫌某這處廟,那便委屈了。”劉禹知道該自己表態了,反正自己現在也沒什么可讓人圖的,再了,直到現在汪立信還沒坑過他,這個選擇不難做出。

  兩人都是拱手作禮,互相之間笑了笑,這才各自分主賓重新坐下。劉禹命人將桌子抬到中間,把帶來的那張地圖鋪開,估計是以前在汪立信處看到過這種地圖,楊行潛見狀只是頭并未發出什么驚嘆之語。

  “實不相瞞,某亦知這建康府呆不長,原本想的是若是能重奪此處,便就此職罷了,可誰料到......唉,只能是天意弄人。”劉禹手指著一處道,楊行潛看了看,卻是荊湖北路所屬的鄂州,此地早已被元人所占,現在是他們的荊湖行省治所。

  “某招討生前就曾與某論過此事,那時某還奇怪為何要做此打算,原來......再回現在,建康無法想,這鄂州也難作打算,機宜不妨看看這里如何?”楊行潛將目光拉回來,手指順著建康城往上,停在了一處。

  劉禹定睛一看,離著建康城并不遠,過了大江再轉過一個軍州就是,可那是兩淮治下了。況且這里早有主人,那人是有名的桀驁不馴,讓他給自己讓位子,可能么?劉禹狐疑地抬起頭,碰上了楊行潛微笑的眼睛,后者堅定地了頭。

  “嘭”地一聲脆響,廬州城的制司府中,開府儀同三司、淮西制置使、知廬州夏貴氣得將平日里最喜愛的那個官窯酒盅砸得粉碎,堂下的眾將佐知道自家老帥脾氣,都唬得噤若寒蟬,低著頭站在那里,夏貴見到了,更是火冒三丈。

  事情其實也很簡單,前幾日有探子來報,原本投了元人的和州、無為軍等處,突然重新換上了大宋的旗號。回稟給了制司之后,夏貴認為這是自家領地,自然重新派出了知事,誰知道到了地方,卻被李庭芝的部下給趕了回來,口稱沒有接到朝廷新的制令。

  淮西沒有多大,總共才一府三軍六個州,而在這之前,沿江的黃州、蘄州、安慶府就都落入了元人手中,到了后來,連和州和無為軍都降了,夏貴所轄的州軍還不到總數的一半,因此這好不容易收復了兩塊地,他當然要重新拿回來。

“李祥甫這是何意?某才是淮西制置使,兩淮分置是他自己提的,現在怎么了,給某擺出大帥的架子來,也要某吃他這一套才行!”夏貴的聲音在大堂上咆哮著,雙拳揮舞,左近的東西都被掃落,下人們唯恐被遷怒到,不敢近身,都躲得不見蹤影  堂下的一個中年幕僚卻有些不以為然,別看制帥這般囂怒,也就是做個樣子罷了,真讓他有大逆之舉,是絕不敢的,否則早就舉淮西之地降了,穿了,就是想著首尾兩端,做他的淮西王,可朝廷也不是傻子,以前是戰事緊,鞭長莫及,如今聽得了大勝,還會容得下你么?

  當然這話也是只敢在心里想想,他吃得還是人家的飯,只能為他設謀,不管李庭芝做何想法,朝廷的意思很明顯了,不可能再放任淮西如此,前些時日的詔書可是早就要調夏貴所部入京的,拖到了現在,戰事也平了,道路也通了,借口全沒了,這才是夏貴發火的真正理由吧。

  等到須發皆白的老帥摔完東西漸漸消了氣,那幕僚才朝著后堂使了個眼色,叫下人們上來收拾東西,趁著這當兒,打量了坐在椅子上猶自呼氣不已的夏貴,雖然表面上須發皆張,可面色紅潤,不過就是虛張聲勢,同往常一樣,這是做給李庭芝做給朝廷看的,老子不滿意了!

  形勢比人強啊,該低頭還得低頭,且不老帥已經七十許眼瞅著就上八十了,這在有宋一朝都是很僅見的高壽,不為自己想,闔府的子孫還得過呢。看大宋這番勝了,一時半會的也滅不了,不定又像紹興年間那般就撐過去了,那可是上百年的運勢。

  “制帥也勿要惱怒,不過就是兩個軍州,就是朝廷派了員來,還不是淮西轄下。唯一可憂的是,李帥這番舉動不太尋常,是不是朝廷有易職之意?”不得不,這個幕僚已經猜到了十之,他心里也明白,那才是夏貴最看重的地方。

  “不去,老子哪里也不去,就在這廬州城等死了,某看哪個敢來淮西接管!”夏貴舉拳怒吼著,那作派卻怎么看都有些色厲內荏的模樣,幕僚在心中鄙夷了一會兒,面上卻不帶出一絲,仍是恭敬地立在身前。

  “制帥,朝廷此番得勝,必有議論,元人敗前,要論起失地,我淮西不比荊湖要少,政事堂那里交待不過去,也惹得朝野非議,不如做一番成績出來,讓他們閉了嘴,便不再有那些煩惱了。”

  “你是?”夏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硬硬的胡茬,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于是轉向幕僚的方向道。

  “制帥英明,如今元人既退,想必守軍也難持久,不見和州與無為軍都是輕松下城的么,某料想,那安慶府等處也應是如此,李帥無法分兵,可咱們有啊,不若就此出兵,也是一番功勞,朝廷再要想做何舉動,就師出無名了。”

  “來人,擊鼓聚將!”夏貴的眼珠子轉了又轉,終是下定了決心,大聲傳了下去,不一會,隆隆的軍鼓之聲就響徹了全城,百姓們都十分詫異,這可真是稀奇,有多久沒聽過這出兵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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