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府 羅母自隔壁古婆婆那兒回來,愁容滿面,叫了貼身丫頭豐兒過來:“二小姐又去鋪子上了?”
豐兒還未開口,羅樂就推門而入,后頭香杏搬著一箱子賬冊。
羅母嚇了一跳:“你這是?”
“我馬上要出嫁,家業自是要交回給小寶,我已經跟小寶說過了,母親把賬冊拿給他便是。”
羅母愕然。
她剛才還和古婆婆說,女兒強勢的很,又許給了方…公子,那位已經進京趕考,聽說學識相當不錯,很有可能考中,一旦考中,就是進士老爺。
她一開始也高興,女兒有好歸宿,哪有不高興的,可如今事到臨頭,卻總是發愁,前幾日聽嫂子嘀咕,說人家要是中了進士,在京城有不知多少官家千金等著他娶,又怎么會要二丫頭。
羅母一開始不高興,此時心中卻不自覺有一點隱秘的心思,其實,齊大非偶,可惜這些話,她一個字都不敢跟女兒提。
母親的小心思,羅樂全當不知道,交了賬本,連交代也不交代一句就回去整理自己的嫁妝,獨留下羅母默默垂淚,女兒一點不貼心,整日冷冰冰的,再不是當初那個會寬慰她,會照顧她的小棉襖了。
羅樂沖香杏一點頭,香杏低聲道:“小姐放心,咱們得用的管事身契都拿到手了,鋪子也整理得差不多,回頭立時便能拉起班子來,只會比如今更好。”
“嗯。”
當家這些年,羅樂對家里的生意了如指掌,雖然她強勢,在家里也沒人敢惹,但實際上還是多有掣肘,總有些莫名其妙的老人仗著爹娘的護持給她添堵。
“既然那幫人口口聲聲說羅家的一切都是我弟弟的,那就讓他們盡心盡力地為我弟弟當差辦事,勞心勞力好了,我到要瞧瞧,是不是個頂個都是忠仆。”
自己的弟弟,羅樂當然了解,就是個好逸惡勞的小紈绔,要說多壞,自然是不至于,卻也是個讓人頭疼的玩意,讓爹娘給寵壞了,且看將來沒自己幫襯,他能不能改得正經些,懂事些,不過,家里以后的開銷可沒以前寬裕,怕是要經歷一次陣痛。
羅樂到覺得,這不是壞事。
回到房里,隨意地歪在軟榻上,香杏先給自家小姐倒一杯熱茶,自己坐在繡凳上繡荷包,心里卻忍不住有些亂:“小姐…”
羅樂一瞧她的小模樣,就不禁失笑:“旁人也就罷了,你怎么也如此作態?”
她和方公子定親,本就是權宜之計,是為了自己方便。
未婚女子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太難,她又不是那等愿意享受孤獨,沒有交際,永遠受人白眼也無所謂的,能有舒服度日的機會,能有減少麻煩的機會,她便自然而然去抓住。
但并不是非方公子不可,只要是心性不錯,愿意和她合作的年輕公子都可以。
“說實話,若不是夏夫人的確會說話,瞧著也十分靠譜,方公子也是可以相處大人,我還真不敢與他定親。”
羅樂笑起來,“到不是擔心被他欺負,主要是萬一我瞧那位公子不順眼,阿魯魯莽沖動,再打人家一頓,一準要招惹麻煩。”
香杏看自家小姐笑得輕松,自己卻幾乎要落淚,小姐的心思她不敢揣度,也不敢相勸,可是,小姐如此肆無忌憚,竟然連假成親都做得出來,還這般輕松,似乎什么都不害怕的模樣,她這個當丫鬟的,都覺得不妥當。
外面有些傳言,說小姐配不上方家的小郎君,人家已經是舉人,成為進士的可能還很大,這門婚事不合適!
她心里難受又氣氛…可現在想想,到不知該期盼方公子信守承諾,不讓小姐丟人,還是該盼著方公子想開些,莫要和小姐胡鬧!
小丫鬟的想法,無人可知,時間依舊一天又一天地過去。
會試過去,會試發榜!
消息一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根本無需去打探,方若華方公子中了第十六名。
一瞬間,除了方家外,和方家定親的羅家也成了眾人側目的對象,無數人猜測這門婚事還能不能成。
香杏的滿腔心思登時都消失不見,每天晚上做惡夢夢見小姐被退婚,還做惡夢夢到小姐成了親,和姑爺鬧得不可開交。
羅樂到是心情不錯,看丫頭兩個大黑眼圈,登時哭笑不得:“你聽那些閑話做什么,我和方公子的婚事不能成這句話,從我們定親前,一直說到方公子赴京趕考,又說到如今中了進士,我看,一日我們不成親,這件事就會被說一日。”
沒多久,方若華中了探花的消息再一次傳過來,閑人們自己已經相信,方公子不會和羅家結親,結果第二日,方家的長輩們就一齊登門商量婚事,順順當當地把婚期定下,定在六月初十。
一應禮儀很快走完,只等探花郎回來成親。
明州府的眾位閑人都啞口無言。
那些看笑話的哼哼兩聲:“你們當探花郎是你們?親事已經定下,怎么可能退婚?以為結親是鬧著玩的!”
方若華這一回順風順水,舒舒服服地回到家,一進門就受到了…總統待遇。
就是有一點不大好,總覺得方家上下,從方奶奶,到方母,再到大姐和細妹,對待他簡直吃誠惶誠恐,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等他在床上滾一圈,痛痛快快地吃了一碗方母最拿手的牛肉面,又招呼人打開行囊,把給方母和方奶奶的頭油,給方爺爺的拐杖,給方父的貂皮大氅拿出來,再把給大姐的江南貢品綢緞和一整套珠寶首飾,還有給細妹的衣物珠花,胭脂水粉通通拿出,氣氛才恢復如常,只是方奶奶心疼得哎呀叫喚:“她們兩個丫頭片子,你給她們買這些做什么,這得花多少銀子!”
方若華失笑:“奶奶不是要給細妹相看人家,如今慢慢相看吧,整個明州府,什么人家咱們都能結親了,既然要選個好人家,她的嫁妝就該好生置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