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秀菊說話的表情極為夸張,倒像麗淑儀真是歡喜得夜不能寐似的。
秦素淡淡地笑了笑,慵懶地道:“罷了,我也好久沒見淑儀夫人了,自也是想念得緊。”
一面說話,她一面便往左右看了看。
白芳華立時會意,知道秦素是要與岳秀菊私下里說話,于是便與阿栗同時往后退了十余步,遠遠地跟在秦素的身后。
岳秀菊見狀,便往秦素跟前湊了湊,面上的笑意仍舊很是討好。
秦素面無表情地往前走著,一面便淡淡地道:“聽說,青蓮宴那幾天你生病了,是么?”
岳秀菊的面上飛快地閃過了惶然之色,一雙眼睛四處亂瞟,口中的話卻說得很是恭順:“回殿下,那幾日我總覺得頭暈惡心,很不舒服,也不能說是病了,略躺躺也就好了。”
秦素“唔”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道:“既是躺躺就好,想必你也沒請醫來瞧,那宮醫處也就沒有記錄,就算有人要查證,那也是無處可查的,是不是?”
岳秀菊的神情滯了滯,旋即便笑著旁顧道:“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兒…不必請宮醫來瞧的…殿下錯愛,我愧不敢當。”
秦素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也不說話,只靜靜地緩步而行。
她越是這樣沉默,岳秀菊面上的惶惶之色便愈濃。
她不再敢說話,亦步亦趨地地跟在秦素身后半步的位置,一眼珠子四下亂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時,一陣山風驀地拂過,吹亂了秦素的衣裙與發鬢。岳秀菊連忙殷勤地上來替她整理衣鬢,一面便陪笑道:“這地方就是風大了些,殿下要不要尋面冪籬戴一戴?”
秦素不語,唯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兜了個圈兒。
岳秀菊本就心中有鬼,此時被她看得發毛,不由自主地便垂下了頭去。
兩個人安靜了片刻,秦素便施施然地拂了拂衣袖,淡聲問道:“說罷,你腕子上那只鎏金糖玉鐲子,是打哪兒來的?”
岳秀菊被問得一愣,旋即便醒過了神,下意識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因要替秦素打理衣裳,她的衣袖半卷了上去,露出了腕子上水頭極好的一枚手鐲,那上頭的鎏金在半陰的天光下也亮得耀眼。
岳秀菊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忙不迭將手腕縮進了袖中,慌亂地道:“殿下說笑了…殿下許是看錯了罷…我哪兒有什么值錢的鐲子?這個是…是黃石頭打的,不值錢…”
秦素彎唇看著她,那眸光卻是冷的,有若千年寒冰,直直地便扎在了她的身上。
岳秀菊不由打了個哆嗦,語聲立時停住,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岳供人,你這是當本宮是瞎子不成?”秦素的語聲陡然響起,雖不狠厲,卻涼涼地叫人心里發毛。
岳秀菊身子一抖,抬起頭飛快地看了秦素一眼,復又低下了頭,兩手緊緊地縮在袖中,人也瑟縮了起來。
秦素掃眼看了看她,忽地彎唇一笑:“看起來,本宮的話你也是不當回事兒了,甚好,甚好。”說到這里,她便向岳秀菊眨了眨眼,甜笑道:“聽聞你一直想要回皇城?這個委實容易,過幾日你便隨我一同回去罷,刑作司的人正閑得發慌,你一去,他們便有事做了。”
這涼涼的語聲被山風吹著,越發浸了寒瑟,岳秀菊打從心底里打了個冷戰,慘白的臉上泛起了懼意。
“殿下…恕罪。”她顫聲說道,彎了膝蓋就要跪,卻被秦素攔下了。
“不必跪,說實話。”秦素簡短地道,看向岳秀菊的眼神里,只有漠然與冰冷:“你許是不知道吧?本宮很喜歡看人挨板子。那皮開肉綻、血肉橫飛的情形,真真紅得跟那花兒似的,委實好看得緊。”
說到這里,她故意停頓了片刻,方一字一頓地道:“你且猜一猜,你挨板子的時候,我會不會親眼去瞧?”
岳秀菊的嘴唇開始泛青,眼中涌出了淚水,又不敢真哭出來,只白著臉用力地咬著唇道:“殿下恕罪…我不敢瞞著殿下…殿下饒命。”
“我自是可以饒你的狗命,前提是,你得說實話。”秦素好整以暇地說道,抬手掠了掠鬢發。
“是,殿下…我說實話…”岳秀菊顫巍巍地說道,面色如土,一臉驚恐:“我這就說…這鐲子是…是淑儀夫人…賞的。”
秦素立時掩袖笑了起來,“嘖嘖”兩聲道:“你這是立下了什么大功,值得你家夫人這么重賞于你?”她說著便上下打量了岳秀菊幾眼,目中滿是譏嘲:“這鐲子價值千金,就算把你賣了,也值不了這么些錢。”
岳秀菊的頭垂得更低了,說話的聲音也顫抖得更加厲害,哆哆嗦嗦地道:“回殿下,這是上回…是上回端午宴的時候…夫人賞…賞的。”
端午宴?
秦素怔了怔,一時間有點沒轉過來。
難道不該是青蓮宴的時候賞的么?青蓮宴時麗淑儀偷跑出猗蘭宮,險些便與薛六娘、江十一等人撞個正著,彼時岳秀菊連個消息都沒送過來,明顯就有問題。
秦素一直以為,岳秀菊的所謂得病,這鐲子便是原因。麗淑儀拿重金賄賂了她,于是那天她便躲去了一旁,由得麗淑儀自由出入猗蘭宮。
可是,岳秀菊卻說這鐲子竟是端午宴的時候得的。難道說,端午宴那天,麗淑儀也做了什么事兒?
心下思忖著,秦素已是冷下了臉,沉聲道:“別逼著本宮給你上拶子,你最好老老實實把話說清楚。端午宴時你做了什么,你家夫人為何要賞你這么貴重的物件兒?”
聽著這冷厲的語聲,岳秀菊又是一陣抖衣而顫,費力地咽了口唾沫,顫聲道:“殿下恕罪,我…我一直有件事兒沒告訴殿下,其實…端午宴那天晚上,夫人…出過一次宮。”
秦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語聲幾無起伏:“你家夫人那天晚上也參加了夜游,此事我早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