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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景獨好

  秦素斂眉思忖著,面色終于漸漸好看了一些,眼底也涌起了些許笑意。

  她相信,以薛大郎手段之厲,有了那個大把柄在手,漢安鄉侯縱然能夠保得榮華富貴,今后的日子也絕不會好過。

  “阿素怎么了?是不是覺得冷?”弦音乍響,如冰擊水面,令秦素如夢初醒。

  此時她才發覺,他們已經圍著小樹林轉了大半個圈,轉首望去,皚皚白雪覆滿林中,而在交錯的瓊枝玉珂間,隱約露出了土地廟一角灰黃的圍墻。

  望著那一角灰黃,秦素驀地心中微動。

  來不及再做權衡,她便伸出手,遙遙地向著那一角黃墻指了指,側眸笑道:“好教李郎知曉,白云觀那條密徑的出口,便在那座土地廟里。”

  漫不經心的語氣,就像是在說著那一處風景獨好似的,帶著種不經意。

  這并非秦素突發奇想,而是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一個至少握有兩名宗師、有著敏銳政治眼光的大唐權貴,會查不出她的那點小秘密?

  她與李玄度既是合作,則她至少也不該在這些小事上有所隱瞞。

  歸根結底,她秦素手中最大的秘密,不正是她自己么?

  重生以及在隱堂所學的諸技,才是她秦素最大的恃仗。至于這些小道,無關緊要,倒不如索性拿出來賣個人情,同時也能適度地表現出她坦誠的態度。

  聽了秦素之語,李玄度的眸中掠過了一絲鮮明的訝色,似是沒想到她會說這些話。

  他凝眸看著她,過得一刻,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唔,我知曉了。”停了停,又溫聲道:“多謝阿素這般信我,以實言相告。”

  秦素斂首不語。

  反正也瞞不住,早說還能落個好。

  心中轉著念頭,秦素的面上漸漸便有了一絲苦澀,低頭道:“我這也是受了李郎的啟發而已。想我大陳的君主,用人而疑,終致衰亂之跡積累。我可不想學他。”頓了頓,她又長嘆了一聲:“我與李郎互為所用,往后更會互助互利。郎君待我以誠,我亦當待郎君以信,這才是長久之計。”

  這后半段話,實是秦素由衷而發。

  李玄度是她的一大助力,他的異國身份、他手中的力量、還有他本人的聰明機智,于秦素而言無一不好。

  在秦素的心目中,李玄度甚至比薛氏還要管用。薛氏到底離著秦家太遠,只能用在明面,而李玄度卻能當一支奇兵。為了長此以往的合作關系,秦素也必須擺正態度,拿出誠意才是。

  李玄度不意秦素竟有此語,先是一怔,旋即不禁失笑,搖頭道:“阿素這話說得倒也有趣,竟拿了貴國陛下打比方。”他側了眸去看她,灰寂的眸中有著絲絲漾動,語聲變得溫和起來:“他是他,你是你,根本就是兩回事。再者說,在我眼里,誰也及不上阿素。”

  他半開玩笑似地說罷,又是一笑。

  溫柔的語聲與笑顏,仿若一陣暖風撲面而來,幾令人沉醉。

  秦素恍了恍神,轉眸去看他,卻正好與他的視線相觸。

  剎時間,眉頭心尖,俱是一跳。

  秦素不由怔了怔,所幸李玄度此時卻轉過頭,望向了遠處的一片田野,道:“平城薛中丞的消息,想必阿素不比我知道得少,畢竟你手下也有好些人手,不是么?”說罷,他的唇角便微微一勾,又道:“至于其他的,我這里倒是有一個消息,阿素可能還不知道。”

  早在他說話當兒,秦素已是平復了心情,連同方才那一瞬間的心跳,也被她忽略了過去,此時聞言她便問道:“卻不知李郎所謂的其他消息,指的是何事?”

  “是關于那位陶夫子的。”李玄度靜靜語道。

  陶若晦?

  秦素一下子停下了腳步。

  “陶夫子怎么了?”她飛快地轉頭去看李玄度,面色已是微變,語聲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些:“陶家出了何事?”

  陶夫子幾乎是秦家族學唯一的依仗,如果他出了什么問題,秦氏族學又要去哪里再找這么一位大儒做夫子?

  還有,李玄度說陶夫子那里有事,那么,秦家那些郎君與女郎們,會不會也牽扯進了那件事情里?

  一時間,各種念頭紛紜而至,讓秦素失去了往日的鎮靜。

  這倒也并非是她不經事,委實是秦彥昭身邊漏洞太多,就算秦素有心彌補,到底她人在上京,鞭長莫及。

  見她的面上含著毫不掩飾的緊張之色,那雙清凌凌的眼睛便凝在自己的身上,李玄度的心里忽然便有一點…不大舒服。

  區區一個老夫子,何德何能,竟能令眼前的小娘子變貌變色,本事倒真是不小。

  萬幸的是,她此刻的緊張,不是為了薛家那兩個郎君。

  莫名地,李玄度暗地里吁了口氣。

  而再下個瞬間,他的心底又是一驚。

  他怎么會這樣想?

  薛家的兩位郎君如何,與他有什么關系?

  秦六娘對他們是關心還是漠視,與他李玄度又有何干?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向秦素的方向瞥了一眼,卻見對方似乎并沒發現他在想什么,仍舊用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看著他,那漆黑的瞳仁如點漆,比上好的黑水晶還要晶瑩。

  李玄度的呼吸滯了滯,不由自主便挪開了視線。

  手心有點發熱,還有耳朵與兩頰,都有點熱熱的感覺。

  那種感覺,讓人…很不自在。

  那一刻,李玄度無比慶幸于自己戴著風貌,能夠很好地掩去這些奇怪的變化。

  “李郎還請說來,陶夫子到底出了何事?”見李玄度一直不說話,秦素心底越發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忍不住催問了一句。

  李玄度卻像是沒聽見一般,不僅不出聲,還伸手將風帽往下拉了拉。

  如此一來,他整張臉便都隱在了風帽里,秦素根本便看不見他的表情。

  她耐心地又等了一會,李玄度卻始終不出聲,秦素忍不住伸手在他的手臂上戳了戳。

  這廝今日這是怎么了,總是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明明生了一張妖孽的臉,此刻瞧來卻有點呆頭呆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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