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爽當時不過十歲,又兼她是個粗心的,此時想了想,倒是記不起來了,問“好似是錦魚?養在水里好看的?”
秋露倒是沒那么樂觀,道“你倒是想得挺好…官人哪里有這個能干…我還記得他送了一簍子螃蟹給夫人,個個背黑肚白的,說叫我養在盆子里,喊夫人眼睛累了的時候就看螃蟹打架…”
這話一出口,三人面上都露出的嫌棄的表情。
秋爽忍不住問道“咱們家官人這樣能干,出去外頭,色色都頂頂厲害的,官也做得好,事也做得好,人人夸贊,怎的在家里頭就如此不靠譜了??”
三人私下議論,說的又是顧延章,便少了幾分忌諱,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是不解。
秋露道“怎能單論這送東西來說?其實平日里官人也對夫人好極了,只是有時候實在那腦子不在點上…”
又道“也不知夫人是怎的回事,換做是我,我要不高興的…”
秋爽道“夫人方才同我說話的時候,笑得眼睛都是亮的,哪里有什么不高興,高興得夠夠的!”
語氣里竟是有幾分恨其不爭。
秋露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夫妻過日子,當真奇怪,官人這樣的,竟也有夫人喜歡…實在想不通!”
秋爽也跟著嘆道“這是上輩子走了什么狗屎運…”
秋月則是再一回道“若我下輩子能投身做男子,也要娶個夫人這樣的,每日好好掙錢給她養得白白胖胖的…”
秋露就笑她,道“秋月姐,這話我記得許久以前也聽你說過,做不到的事情,莫要反復說,只怕到時你要同官人搶,半點搶不過他。”
秋爽則是道“搶不過倒是其次,小心你仍舊投胎做個女子,給你嫁個官人這樣的,偏生那能干上頭,沒官人百中一分的厲害,脾氣卻是同他一模一樣!”
說到此處,三個人竟是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只覺得這話題甚是可怕,若是當真應驗了,實在不堪設想,連忙各自抖落了一身才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回去做事不提。
季清菱自然不知道自己背地里已經給幾個丫頭數落了一回,又同情了一回。她在此處又住了十余天,把精氣養個了十成十,這一日大早,趁著太陽還未大起來,正要帶著幾個丫頭出去外頭沿著河堤走兩圈,雖是看不清,卻也能瞄幾眼,猜一猜遠處那渠開鑿成了個什么情況。
然而這一回,她還未來得及出門,才換好了衣裳,就不見了方才在后頭幫著梳頭的秋月,正要張口叫人,忽然覺得屋子里頭的氣氛安靜得甚是奇怪。
她心中若有所覺,回頭一看,登時就站起身來,又驚又喜,叫道“五哥!你甚時來的??”
果然門口那一處,顧延章正滿臉是笑,定定地看著她。
見得季清菱已是發現自己,他這才上得前來,先把她輕輕抱了抱,復又緊緊抱了抱,這才慢慢退開,看著她笑,道“我方才到的。”
季清菱見得左右無人,忍不住上得前頭一步,踮起腳,親了一口他的下巴,又問道“五哥忽然跑得出來,營地里頭怎么辦?這算不算是玩忽職守,尸位素餐?”
自進得屋子里頭,顧延章的笑一直都沒有停過,只是原來是那一股子浸了蜜一般的笑,眼下卻換成了另一種自得的笑,道“昨日樣樣東西已是做完了,早間試了兩回渠,并無半點毛病,只等今晚上下一齊吃了團飯,明日我便要回京復命。”
說到此處,他復又道“他們都說晚間宴席不用我管,我也就懶得去管,倒不如來找你…”
季清菱只覺得有些奇怪,問道“我好似不曾說過自己在這里…”
顧延章笑道“你當我是個傻的,我頭一日送出來的信,隔天便得了回信,你不是在這左近,還能在哪一處?只要一問,松香還不老實說了,難道還敢誆騙我?他又沒有你這樣的小豹子膽!”
季清菱抿嘴偷著樂。
顧延章見她一身的便裝,腳下還踩了靴子,便問道“你這是要去哪一處?”
季清菱解釋道“本來想去看水渠,既是已經通了,況且五哥也來了,便不去了。”
說著就要換鞋。
顧延章卻是攔道“我前一陣子走山,見得有一處地方甚是有意思,當時就想帶你去,離此處也不遠——你早間吃了東西不曾?”
季清菱點頭道“吃了,五哥吃了不曾?”
顧延章也跟著點頭,往后退了兩步看了看季清菱的打扮,又看了看外頭太陽,左右尋了一遍,自邊角處尋出一個斗笠來,給她戴在頭上。
季清菱給他這樣猛然一蓋,險些連眼睛都給擋了,由他調了半日,才把帽子調好,兩人一前一后出得門,只帶了松香并秋爽秋露兩個出門。
走的雖是山路,顧延章卻仍舊叫人套了馬,同季清菱并排而行,走在前頭,引著她走了小一刻鐘,穿山越坡,不多時,到得一小片林子里。
這一處并無什么風景,只是山野間鳥雀蹦跳鳴叫,空氣十分清新罷了。
顧延章顯然對這一處有些熟悉,帶著季清菱時而騎馬,時而下馬,不多時,便到得一條潺潺溪流處。
此時后頭的人尚未跟上來,他便將兩人的馬先拴好,繼而才指著那溪流同季清菱道“上回我聽他們說,這里的魚雖是小,可那肉拿來烤了,甚是細嫩香甜,當日吃了,果然如此,特想著要帶你來。”
一面說著,一面把褲腿挽了起來,笑道“看我去給你捉魚。”
季清菱小時候何時玩過這種有趣的事情,實在興致勃勃,忍了許久,還是按捺不住跟著到了河邊,笑道“五哥,我同你一起捉魚!”
口中說著,仗著自己腳下的皮靴不透水,撩了袖子,又卷了卷褲腿,就這樣踩得進水里去,小心翼翼湊到顧延章身邊,要學他抓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