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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迷惑

  季清菱頭一次騎這樣高大的馬。

  西馬不愧是軍中特意蓄養的,不單是健碩,跑起來還如同踏著風,又快又疾。

  季清菱的騎術不錯,可卻未到沒有馬鞍也能坐穩的程度,馬兒只跑了幾步,她就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隨著身下的奔馳而顛動得厲害,幾次想要換個姿勢,都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正要轉頭叫顧延章拉一拉韁繩,叫這馬兒跑得慢一些,不想腰間突然一緊,季清菱被一雙臂彎往后攬了攬。

  “靠緊我。”

  顧延章由后頭低下頭,在她的耳邊道。

  話未落音,胯下馬兒的速度就漸漸慢了下來。

  季清菱松了口氣,依言往后挪了挪,剛貼得近了一些,就被顧延章整個打腰腹之處半扶半抱起來一點,輕輕往后挨了下去,后背之處緊緊挨著他的結實的腹部與腿間。

  顧延章穿著騎裝,本來披著大大的披風,一上了馬,因風刮得大,早把披風往后鼓飄起來。

  他此時把披風一角抓住,往前攏了攏,將季清菱整個包住了,雙臂則是又重新越過她的腰腹,先在前頭抓過韁繩,將韁繩塞進季清菱的手里,再把那拿著韁繩的一雙小手握住。

  騎馬之時,本來身體便要往前半傾才好坐得穩,顧延章卻更是前傾得厲害,他的肩臂貼著季清菱的背,還將半張臉都貼在了季清菱的面上,對著她的耳朵輕聲道:“下雪了,貼近我些,不要被雪花打著了。”

  季清菱正要點頭,不想頭只轉過去輕輕動了動,左邊臉頰便同顧延章的臉輕輕摩挲起來,兩人臉面相貼,肌膚相親,呼吸相互纏繞,顯得又是親密,又是溫情。

  其實真正算起來,兩人不過才分開了二十多天,可其中卻是波折不斷,季清菱經歷了走水、抓賊、上堂、告狀無數事情,只覺得時光漫長無比,好似分別了一年半載還要久。

  好不容易終于復又團在了一處,好不容易貼在了一起,好不容易又能說上了話,她心中暖洋洋的,索性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把全身都靠往了后頭,面上也露出一個滿足的笑。

  顧延章把季清菱抱得更緊了些,看著她的笑臉,似是吃了美酒,得了三分醉意之后,全身都泡在了一池熱水里,又是酥,又是麻,從身體到心房,俱都軟了下來。

  雖然他把風擋去了大半,季清菱的臉還是被吹得有些冷,被雪光暗暗照著,似乎白得要發亮,而與肌膚相映的,是她那一雙眸子,亮燦燦的。

  莫名其妙的,顧延章竟似乎在其中看見了波光與水汽,這一雙妙目只消眼波輕輕流轉,便仿佛他的半個甲子。

  簡直是…醉人心魄…

  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側了側頭,在季清菱的左頰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親過之后,雙唇又貼著她的眼角,輕輕吻了上去。

  他屏住呼吸摩挲了好一會,才意猶未盡地松開了唇,只定定地看著她笑,一雙眼睛勾纏著她的眼睛不放,還一句話都不說,卻是笑得眉眼都是柔的。

  季清菱被他親了,心中只麻麻地跳,她側過頭,面上也一樣噙著笑意,微微把頭仰起,擦著他的右臉吻了上去。

  顧延章吻得輕,她吻得更輕,兩個人互相親過這一回之后,各自都心滿意足,靜靜地彼此看著笑。

  不曉得過了多久,季清菱才含著笑,把頭轉了回去,遠遠望著前方的路。

  此時已是接近宵禁,又是狂風已至,暴雪欲來的天氣,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路邊的鋪子也早早把門給下了,偶爾有一兩間只下了半邊門,便從里頭透出淺淺的昏黃的光,映著鋪門前的一小塊地上一片淡黃的顏色。

  天暗云低,寒風呼嘯,小朵小朵的雪花開始打著圈從天上卷下來,等落到了地面,偶爾打一兩個滾,便混在道路上厚厚的積雪里,一瞬間白得渾然一體了。

  這是延州城冬日大雪天里最為尋常的景象。

  這些天里,季清菱不曉得看了多少回。

  而這一回,她靠在顧延章懷里,兩人一馬,共乘而行。

  “下雪真好看。”

  她低聲道。

  顧延章把韁繩松開,隨著胯下馬兒自己慢悠悠往前踱步,只覺得天地間只剩自己與季清菱二人,相依相偎,相扶相攜,相親相愛,仰頭是廣闊又低郁的天空,低頭是純澈又晶瑩的積雪,而懷中,則是最最珍貴,最最可愛,心尖上最最重要的那一角肉。

  一瞬間,他的呼吸都輕了,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噙住了季清菱的雙唇。

  觸感冰涼,柔潤,細膩。

  顧延章連動都不敢動了。

  他只輕輕噙吻了一下,就松開來,把手中那一雙小手摩挲了又摩挲,而眼睛則是定定看著季清菱,里頭是真摯,是濃情,是滿足,卻又是渴望。

  季清菱忍不住笑。

  她生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拿一雙亮亮的眼睛看著顧延章,看著看著,就湊到顧延章的唇邊,對著他的唇角,輕輕啄了一下。

  啄完之后,她轉過頭,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復又道:“下雪真好看。”

  顧延章只曉得笑,把臉蹭著她的臉,低聲應和道:“對,真好看。”

  他蹭著蹭著,有些不滿足,把頭稍稍偏了偏,對著季清菱的左邊耳朵,輕聲問道:“是下雪好看,還是我好看?”

  他的氣息熱乎乎的,呼到了季清菱的耳朵上,叫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只覺得耳朵癢癢的,似乎癢到了心里去。

  那聲音低低的,中間帶著半分的柔軟與半分的甜蜜,在她耳邊纏繞著,與其說是在要她回話,不如說是在哄她回話。

  季清菱只是笑,靠著后頭那厚實的胸膛,結實的臂彎,慢慢地道:“都好看。”

  她轉回頭,看著顧延章有些失望的眼睛,笑道:“你最好看。”她頓一頓,復又補道,“在我心中,世間只你最好看。”

  說完這一句,季清菱只覺得自己的心口砰砰地跳。

  雪色太美,柔情太醉,劫后余生,久別重逢,叫她簡直是迷了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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