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一騎人馬似乎流星一般,眨眼功夫便由遠而近,與季清菱只隔了有兩三丈的距離。
此時天色已昏,夕陽雖未全然落下,卻因要下雪,早被濃云遮得嚴嚴實實的,天地間盡是一片陰暗,多隔幾步路,便要看不清對面人的臉。
那馬就在跟前,突然被勒住,朝天仰一仰頭,并不出聲,只靜靜地停了下來。
馬上的人按著馬鞍,一個翻身,跳了下來,把韁繩一扔,快步往這邊走來。
季清菱屏住了呼吸,心中那不敢置信的念頭越發地清晰起來。
對面那人甚是高大,身上罩一件大大的披風,身著勁裝,腳踏長靴,走起路來似乎帶著風一般,明明足有兩三丈的的距離,可季清菱只來得及上前迎了兩步,他已是到了眼前。
走得近了,才看到那人手上還抓著一根長鞭,形制眼熟極了。
季清菱看了一回鞭子,看了一回人,再也忍不住,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提著裙子再往前跑了幾步,出聲叫道:“五哥!”
此時風大,她聲音才出口,已是被呼嘯聲吹走了。
然而對面那人卻是聽到了一般,原本還緊緊繃著的面龐一瞬間便放松下來,從眉毛到眼睛,再到嘴巴都是笑的,不知道是不是季清菱的錯覺,她只覺得對面那一雙眼睛更是像頃刻被點亮了一般,看起來好似亮晶晶的。
“五哥!”
她又叫了一聲。
話未落音,對面那人已是猛地一個大步,半俯下身,雙臂張開,把季清菱整個包在了懷里。
“啪”的一聲,是鞭子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季清菱本在雪地上站了好一會,手臉俱是有些發冷,此時被裹在對面那人的懷中,又被披風整個擋著,只覺得從頭到腳,無一處不是暖暖的。
她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又要下雪,又要宵禁了,又是在后衙門邊上,此處一個外人也無,她索性放下心來,把一雙手反扣住對面那人的肩膀,將頭埋進其胸膛之處。
她不由自主地又叫了一聲,道:“五哥…”
得了她這一聲叫,對面那人再忍不住似的,雙臂將她用力環住,把她貼得緊緊的,擁得她連氣都喘得快了幾分。
季清菱只覺得自己后頭的頸項處被人埋著頭,似是一雙半溫半熱的唇在那一處輕輕摩挲著,又是柔情,又是繾綣,叫她半點拒絕的想法也生不出來,不僅如此,她還忍不住輕輕踮起腳,將對方用力攬住,回了一個同樣緊緊的擁抱。
“清菱…”
季清菱聽得那人在她后頭輕聲喚道,那聲音又輕又柔,熱熱的氣呼在她的頸項之處,叫她從脖子到胸膛,都隨之泛起了熱意。
她連動都不想動了。
愛人在懷,顧延章更是不想動了。
這幾日的奔波與辛勞,仿佛在這一個擁抱之中,全部消散殆盡,全身的疲乏,也都得到了撫慰。
足足有一刻鐘時間,他腦子里什么都沒有,全是白茫茫一片,比這漫天滿地的雪花還要干凈。等到慢慢的神智恢復過來,他才發現自己的唇正貼在懷中小姑娘的頸項之處,那觸感柔柔的。
少女的肌膚本就柔膩,頸項之處更是細嫩,他一雙唇貼著貼著,似乎一陣酥麻從嘴唇傳到心頭,叫他忍不住有些戰栗。
不由自主地,顧延章鬼迷了心竅一般,雙唇輕輕吮舐了一下,舌尖也往下頭點了一點。
季清菱感覺到了。
帶著一丁點濕濡的舌,本就同豐潤溫暖的唇觸感不一樣。
她終于清醒過來,推了推顧延章的胸膛,將上半身脫了出來,問道:“五哥,你怎的回來了,又怎的尋到此處來?”
顧延章見她推開自己,雖然有些惋惜,卻又像偷腥成功的貓一般,有些得意,整個人都是樂陶陶的,直到聽得她這一番問,終于回過神來,著急又心疼地道:“有沒有吃虧?被欺負了未曾?!”
一面說,一面把一雙大手將季清菱從頭到腳按摸了一遍。
季清菱連忙整個人脫開一步,反手去抓住他的手,道:“我無事,你要不要緊?怎的突然回來了,不是在定姚山么?”
又撩起他的披風,想要看看下頭腰身腿腳有無受傷的痕跡。
顧延章半點都沒有不自在,反而牽引著季清菱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放,道:“不要緊,我都好好的,你看。”
一面說,一面拉著季清菱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前不肯放開。
至于只扶著胸膛,又怎么個看法,他卻半點都不管不顧,全似沒腦子一般。
秋月同松節站在后頭的雪地里,只覺得從腳心被地上的雪凍得冰到了心里,而臉更是被風吹得又麻又冷。
二人想要回馬車上抵御一下風寒,可兩個主家在冷風里站著,你儂我儂,渾然不覺的模樣,叫他們實在又不敢亂動——主家還在吹冷風,做下人的已經躲進馬車,這種沒有規矩的事情,怎生能做得出來!
然而在這里立著,冷便算了,還能忍一忍,但一直盯著兩個主家摟抱做一處,好似也不太合適。
實在有些尷尬。
總覺得自己當真太多余了。
秋月與松節兩人不約而同地互視了一眼,松節的大眼瞪著秋月的小眼,彼此眼中都是同樣的無奈與無措。
怎么辦?
要去提醒姑娘同少爺,不要在這大冷風口處立著,就算要談情說愛,也等回了家再盡情發揮嗎?
秋月突然微微側過身,朝著松節揚了揚下巴,又轉頭對著季清菱與顧延章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松節做一副什么都沒瞧見的樣子,低了下頭,似仿佛半點沒有領會秋月的意思。
開什么玩笑,沒見少爺正把姑娘抱得死死的嘛?!
他松節這樣機靈,才不去做這種天打雷劈的事情!
幸而對面二人并沒有打算在這雪地里待到天荒地老。
顧延章拉著季清菱的手,伏下腰去撿起了剛剛掉在地上的鞭子,柔聲道:“我先帶你回家,有什么話,咱們一會再說。”
季清菱點一點頭,正要應是,突然覺出不對來。
怎么辦!還沒來得及跟五哥打招呼,就把他的家產獻了那樣多出去!
而顧延章牽著季清菱的手,突然心中一個發顫,一個念頭也冒了出來——
要遭!田地產業都甩出去了,卻忘了最要緊的一樁事情!
沒跟清菱商量!!!
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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