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文治呆呆地愣在塔頂。
“索阿勇…他掉下去了?”
怎么可能?他前一刻還兇巴巴的打老仆,還捉弄月人。
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這就掉下去了?
月人也在一旁張大了嘴巴,一臉的驚駭。
人們驚慌地四下里奔走著大聲叫喊:“有人跳塔了,有人跳塔了,死人了…”
人們紛紛圍攏過去。
杜知府府衙的捕快四人騎馬公辦剛好路過此地。
“那邊怎么了?”
領頭的說道:“快過去看看。”
“大人,大人,有人被從塔頂上推了下來,還砸死了一人…”有老百姓跑上來攔住了捕快的馬頭喊道。
眾捕快伸頭一看,“嘖嘖,真是好慘!”
那人摔的眼珠爆裂,腦漿滿地。許是內臟破裂后大出血,肚子翹的老高,眾人紛紛變色掩鼻。
“駭人,是誰推的,怎么如此大的仇恨?”人群里紛紛雜舌議論。
馬文烈鷹一樣的雙眼緊盯塔頂搜尋。
“快敲鑼捉賊人…”
塔下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鑼聲。
呼喊聲驚醒了赫文治。
赫文治俯身望下去,下方一個人騎著馬,恰巧也抬頭望上來。
那抬頭上看的乃是團練的捕快馬文烈,這一望正好看見一個腦袋伸出來。
馬文烈一舉馬鞭大聲喝到:“你,下來。”
塔上腦袋又一下子縮了回去。
馬文烈咬牙迸出:“這一時間便是條人命,上面賊人你做的好事,爾等隨我來,跟我追!”
捕快當即調轉馬頭,馬鞭甩的震天介響:“行人快閃開些,我等要捉拿賊人!有磕著碰著的自安天命啊!”
捕快高聲呼喝急奔而去。
后面的捕快也迅速跟上,兩兩一組,迅速向九層塔包抄過去。
一時間,‘磕嚓嚓’急促的馬蹄聲四下里大作。
這些大宛良駒狂奔起來的陣仗著實駭人,道上卷起狂風暴塵,行人紛紛抱住了頭臉往后退去。
“來人啊,來人啊!塔在提督府后山,賊人一定去了提督府,速速前去提督府稟告。”
頭領折騰了幾圈后回過頭來朗聲喊道。
于是群馬卷起一陣塵土又奔向提督府。
索度山索都統此時正和小妾在院里亭下喝酒取樂。
這小妾新納不過半年,索都統最愛她性子刁蠻,又會撩人。
索都統擎了一杯陳年花雕瞇縫著雙眼,正一手摟了小妾,帶著笑聽她唱曲兒。
那小妾兩腮酡紅,正唱到“張秀才讀書到半夜,累的小腰兒酸吶;到那粉墻邊上覓花陰,紅娘墻頭上騎啊;扔下那鶯鶯的繡荷包,哎呀呀呀,香噴噴,正打在…”
小妾停了下來,看著索都統軟塌塌一笑,媚眼向上一勾,嬌笑著挑了下眉。
兩人都醉意朦朧…
“老爺禍事了,老爺禍事了。”一個小廝連滾帶爬的跑來報信。
索都統正閉了眼聽的享受,靴子脫了一只,另一只掛在襪尖上晃晃悠悠,要掉不掉。
驚聞小廝闖進來大喊‘老爺禍事了’。
索都統眉一皺:
我他娘的正樂著,你這狗嘴倒好,不禁怒從心頭起,抓起一碟棗糕就潑了過去,正好砸在小廝肩上,灑落了一地。
“公子…公子他…公子從那九層塔上跌了下來,已經…歿了。”小廝跌在地上俯頭開始痛哭。
小妾和丫鬟們陡然聽得驚呆,都望向了索度山。
“你說甚?…”索度山突的站起身來,也顧不上穿靴,疾走兩步厲聲問道:“我兒他怎么了?”
“公子他…從那九層塔上跌了下來,已經不成個人形了…老爺您快去看看吧。”
小廝不敢抬起頭,只是一個勁兒地哭著磕頭。
“我兒…從九層塔頂上跌落…可是赫府那九層塔?”
索度山臉色煞白,酒意全無,身形也搖搖立不住,要尋個東西來扶。
“正是…那…那赫大人府后的九…九層塔。”小廝擦著眼淚說。
“那赫家公子呢?”索度山額頭青筋暴起,圓睜了雙目急急問道。
“赫家公子應是同公子在一起玩耍的,倒是沒聽說出事。只是一直不見蹤影,想必是自己逃了。”
小廝已經泣不成聲。
索都統“哇丫丫”暴喝一聲:“備馬來!”
氣急之下,索都統竟然要帶兵去堵門。
下人趕緊應聲前去。
不一時索都統點起二十個親兵,穿戴整齊。
正是:彎弓羽箭斜肩背,沖天紅頂遮耳盔。爛銀釘甲護心鏡,三尺彎刀顫巍巍!
霎時都統府門“瓜呀”洞開,一眾親兵簇擁著索都統魚貫而出。
家仆急忙在馬前趴身跪伏下去,索都統一腳踏在他背上,翻身就上了馬。
那馬見了無數支火把,猶似回到了沙場上,立得昂首嘶鳴了幾聲,前蹄幾欲騰空,后蹄亦交替著踩那方磚。
索都統略松了馬韁,一人一騎先沖了出去。
親兵們緊隨其后舉了火把,蜿蜿蜒蜒、浩浩蕩蕩、威威武武、鬧鬧怏怏,向著城隍街直踏而去。
“老爺,夫人和我這就去將公子裹了帶回來罷”,小廝在后面追著馬兒還哭喊道“我可憐的公子吆…”
塔下,索阿勇被一張草席遮面,眾人正圍著索阿勇的尸首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這公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看樣子是個富貴人家的。”
“剛才來了個小廝認,又哭著走了,想必是去叫主家了…”
一個婦人的哭聲從一個轎子里傳了過來,轎子還沒停穩婦人便急急地跨了下來,差點就絆個趔趄。
婦人一下轎就飛撲在索阿勇身上掀開了草席:“我的兒啊…”
人們陡然嚇的一聲驚叫往后躲避。
索阿勇摔的早已認不出來了。
眼珠往外爆裂,七竅流血,肚子腫的老高,一條小腿著地時劈裂,兀自露出了森森白骨。
身著華服的婦人眼中的怨毒如同火苗一般:“…是哪個天殺的害了你?我要將他的心肝膽都挖出來!”
“月人,快走!”赫文治喊了一聲,去拉赫月人。
月人卻面色驚恐,避開赫文治的手。
“啊…啊”她慌張的張大嘴巴,卻發不出完整的話。
“月人你怎么了?”
赫文治急走上前問道。
月人捂住自己的脖子,面色更加驚恐。
“糟糕,月人不能說話了!”
赫文治拉著抖抖索索的月人下了塔,顧不得再去林子里牽馬兒,兩人一路踉踉蹌蹌往家跑。
一彎銀灰的上弦月勾在墨青色的空中,提督府內外一片靜謐,府門緊閉。只耳門燈籠下,兩個家丁連天的打著哈欠。
遠遠聽著馬蹄‘嘚嘚’聲向這邊傳來。天色向晚,還有何人敢在城內策馬?
“你們是什么人!”家丁大聲喊道。
正在問話間,那馬已狂奔到了赫府門口。
“在下乃杜知府杜大人府上的捕快馬文烈,有要事求見提督大人。”
馬文烈不及下馬,拱手說道。后面幾個捕快也陸續趕至。
“大人未曾回府,有事明日再來。”一個家丁見是幾個捕快,不耐煩的答道。
“方才在南街鬧市口,有人在九層塔頂犯下命案,因這塔是在提督府左近,如果賊人趁機潛入貴府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在下特來報與提督大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