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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辯機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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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風是傍晚時分回到京城的,他來到楊樹胡同,來不及回自己家里,先去見羅紹。

  李青風不是毛頭小子,平靜之后,一路之上也想明白了,姑丈雖然不是精明算計的人,但也絕不糊涂,他對惜惜如珠如寶,自是不會利用女兒博取官位名聲,所以他挑上秦家小子,一定有他的原因。

  李青風覺得,在去相看秦玨之前,他要先和姑丈見上一面。

  今天是休沐日,羅紹應該在家。

  可沒想到,羅紹竟然沒在。

  “今天一大早,秦家大爺就陪老爺去廣濟寺聽禪了。”一名小廝說道。

  “秦家大爺?秦玨?”李青風愕然,這也太快了吧,還沒有小定,秦玨就登堂入室,以女婿自居了?

  “是啊,就是秦家那位公子。”

  小廝滿臉歡暢,正要繼續說下去,就見又有小廝跑進來:“老爺回來了!”

  李青風松了口氣,還好,他還以為羅紹會在外面用了晚飯才回來。

  李青風迎到二門,二門不遠處種著幾株修剪成球的冬青樹,郁郁蔥蔥,青翠欲滴,羅紹從冬青樹旁邊的石子路上走過來。

  羅紹穿著石藍色杭綢直裰,淺灰色大氅,綰著羊脂玉發簪,面如冠玉,容光煥發,比起三個月前更加精神,看上去就像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李青風心里怔了怔,姑丈的心情一定很好,看這樣子,不像是女兒要訂親,倒像是他要迎來第二春了。

  身影一閃,一個少年也從冬青樹旁走來,和羅紹隔了兩步跟在身后,李青風的目光不由得被這少年吸引。

  少年穿著青松色直裰,墨綠色鑲白狐風毛的大氅,烏黑的青絲上束著兩顆指肚大的南珠。白皙光潔的面龐,羽翼般飛揚的眉,墨玉般的眼眸深邃有神,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棱角分明而又俊美,厚薄適中的嘴唇含著一抹笑意,令他略帶冷俊的容顏溫暖起來,就像是冬日里照在冰峰上的陽光,燦爛明亮璀璨奪目。

  羅紹也是美男子,但和這少年站在一起,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把他忽略了,這就是秦玨嗎?惜惜未來的夫君?

  羅紹看到李青風,臉上都是笑意,待到李青風向他見禮,他便忙不迭地給兩人引薦。

  “這是玉章,秦玉章,這是我的內侄青風。”

  秦玨和李青風相互見禮,羅紹看著面前兩個如玉般的年輕人,只覺賞心悅目。

  如果惜惜和秦玨站在一起,那應該更養眼。

  無論如何,說什么也要挑個外孫跟自己讀書,秦玨和惜惜生的孩子,一定是最聰明最漂亮的。羅紹想到以后他走到哪里,身邊都跟著個珠玉似的小娃娃,便笑得合不攏嘴。

  事實上,自從和秦家換過庚貼,他的嘴便很少合上。

  明嵐從外面訂來了酒席,自從惜惜去了香河,羅紹就沒在家里吃過飯,偶爾回來,也是從館子里叫酒菜,儼然一個標準的單身漢。

  沒等李青風開口,羅紹已經說起去廣濟寺的事,他笑著對李青風道:“你和惜惜,再加上阿星,沒有一個喜歡和我聽禪的,好在以后有玉章陪著我這個老人家。”

  李青風在心里甚是不屑,這個秦玉章也太會鉆營了,居然連聽佛經也陪著,你能陪上一次兩次,難道還一直陪著,我才不信你有這個耐心。

  羅紹見李青風不以為然,便道:“起先我也沒有想到,玉章對佛法竟然也有研究,難得難得啊。”

  今天之所以去廣濟寺,是因為棲霞寺的寂了法師來廣濟寺開壇講經了。

  寂了法師是棲霞寺住持明德大師的師叔,德高望重,這次是受廣濟寺玉尚大師相邀,與另外幾位大和尚一起,在廣濟寺為此次寧王之亂而枉死的英靈和百姓頌經九日。

  九日期滿,寂了法師在廣濟寺開壇講經,也只有今日。

  羅紹和秦玨到了廣濟寺,能和一堆慕名而來的人坐在下面聽禪,羅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卻沒想到一到廣濟寺,就有知客引著他們直接進了后山,還沒到講經的時辰,后山的云房里卻早已等著三四位大和尚。

  這幾位大和尚里不但有廣濟寺的玉尚大師,還有河南白馬寺和真定隆興寺的,連同寂了法師一起,正在等著他們。

  羅紹受寵若驚后便是一頭霧水,可當他坐定之后,這才知道,這幾位大和尚等的人不是他,而是跟在他身邊的秦玨。

  這幾位盛名遠播的大和尚要和秦玨機鋒辯禪。

  羅紹常來寺院,自是知道佛家有辯經一說,但是他卻從沒有見識過。

  辯佛法,證禪理,契入禪境,體驗禪心。

  見他怔在那里,秦玨才低聲告訴他,往年他會去棲霞寺和那里的大師們探討佛理,今年因為戰亂所以沒去。

  后面的話秦玨沒有說,但羅紹已經明白了,白馬寺和隆興寺的兩位大師暫且不說,單說這位寂了法師,來京城做法事還是其次,說不定就是為了找秦玨才來的。

  這決不是羅紹瞎猜,就看寂了法師的興奮勁就知道了,白胡子一翹一翹的,大有磨拳擦掌之意。

  另外三位看著很平靜,可那眼里的精光卻完全暴露了他們的欣慰,就像是三個等著看熱鬧的人。

  這不是對外的辯經,沒有蓮花座,幾人都是席地而坐,羅紹坐在靠外的蒲團上,看著秦玨從一對一,漸漸變成一對四,口若懸河,唇槍舌劍,時而直截了當,機鋒銳利;時而妙語連珠,充滿機趣。

  隆興寺的大和尚率先敗下陣來,對秦玨道:“爾是強辭謬理。”

  秦玨微笑:“醍醐上味,純一無雜,大師尚未堪破個中真諦而已。”

  寂了法師哈哈大笑,對那大和尚道:“敗了就是敗了,然既達禪之心髓,勝敗又有何妨?”

  那和尚在心里對寂了法師不以為然,你說得好聽,大老遠從金陵趕過來又是為何?

  這場辯經幾乎誤了寂了法師講經的時辰,好在秦玨答應他們,明天再來,這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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