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言得到消息時,兩家的庚帖已經換了。
好在快過年了,沒有急著下小定,小定的日子定在來年二月。
羅錦言怔怔一刻,她爹就這樣把她雙手送出去了?
常貴媳婦笑容滿面地對羅錦言道:“明嵐小哥說了,老爺給您找了門頂好的親事,秦家大爺十一歲考上秀才,十四歲考上舉人,是老爺精挑細選的。我聽了就去問我家當家的,當家的也這么說。”
其實,常貴還告訴自家婆娘,那位秦大爺灑豆成兵,伸伸手指頭就能殺人,常貴媳婦嚇得連忙捂了他的嘴。
鄉下來的就是沒見識,老爺親自挑的女婿,怎會是個殺人如麻的,可見這都是外面的人胡亂傳言。
羅錦言平靜如水,一如往常。聞訊而來的李青風直皺眉頭,姑夫這一次有些魯莽了吧?
訂親這么大的事,怎么說訂就訂了?
姓秦的?九芝胡同秦家?
該不會是......
他心里一沉,低聲問羅錦言:“惜惜,這位秦公子和隔壁莊子的是一家吧?”
羅錦言點點頭:“同一個房頭,堂兄弟。”
李青風只覺兩腿發軟,連忙坐到玫瑰椅上。
男女有別,他雖然沒有問過羅錦言,但那件事上魯振平三兄弟全都出面了。
這三個人是惜惜的人。在羅家,只有姑夫和惜惜能差遣他們,現在姑夫不在香河,那他們做的事,只有可能是惜惜指使的。
李青風不是林總管,林總管在羅家雖然有面子,可還是下人,有些事,尤其是羅錦言的事,他是不能過問的。
但李青風不一樣,他是羅錦言的親表哥,從小看著她長大。
“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他沉聲問道。
羅錦言抿了口茶,輕聲道:“是。”
李青風端起茶盅,卻又放下,別說是茶,現在就是王母娘娘的瓊漿擺在面前,他也喝不下去了。
“秦家真若想查,一定能查出來,現在為了顏面,他們忍下來,等到你嫁過去,那就不好說了。”他說道。
“哦,我差點忘了還有這件事,多謝哥哥提醒。”羅錦言淡淡地說道。
她是真的忘了,她現在腦子里想著的,就是她爹被秦玨給忽悠了,她真的忘記得罪秦家的事了。
李青風嘆了口氣,想當年是惜惜提醒他屯積福建茶葉的,這些日子他雖然還在香河,可也知道茶葉賣得極好,尤其是臨近年關,福建陳茶的價格比往年的新茶還貴了幾倍之多。
聰明如惜惜,又怎會忘記那件事,只是因為姑夫把親事定得太急,她一時沒有想到而已。
雙方換了庚帖,這親事就算定下了,如果這個時候秦玨死了,惜惜就要捧著他的牌位嫁到秦家去。
姑夫這是怎么想的,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李青風想了想,對羅錦言道:“我現在去找王家人,帶著他們去趟縣衙,把狀子撤了。”
秦瑛雖然把案子壓下來了,但狀子還在縣衙里,王家沒有撤狀子,這件事便懸在那里。
羅錦言搖頭:“不用,我已經做了我要做的事,余下的交給別人了,二哥哥不用管了。”
“不用管?對啊,你把這個把柄抓在手里,他們也不敢把你怎么樣?再說,到時還有娘家替你出頭。”
李青風心里其實是挺別扭的,小表妹被姑夫稀里糊涂地許配出去。
一個月前,他或許還不知道秦玨是誰,可現在整個京城,整個北直隸誰不知道秦玨的大名,殺人不眨眼的少年英雄!
明嵐來報喜之前,無論如何他也無法把那樣一個人和自己玲瓏剔透的小表妹聯系起來,可現在木已成舟,出了正月就要小定了。
不管姑夫是如何選中這個女婿,他也覺得委屈了妹妹。
他的小表妹不是抱著貓就是抱著狗,怎么能讓她嫁個武夫?
都怪四弟不好,否則姑夫也不會總擔心惜惜沒有依靠,早早地就要給她定下親事。
“惜惜,聽明嵐說那位秦公子一表人才,要不哥哥去幫你相看相看?”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還有什么能幫助表妹的,總不能再去勸姑夫收回承諾吧,這個時候耍賴,即使退了秦家的親事,以后誰還會來給惜惜提親啊。
“不用了,我見過他。”羅錦言說道,臉上依然沒有表情,甚至沒有尋常女孩子說起這事時的嬌羞。
“你見過?你什么時候見過他?他沖撞過你?對你圖謀不軌?”李青風是個好脾氣的人,可今天他的火氣有點大。
“小時候見過他,長大后也見過,他經常向我爹請教功課,那時你恰好去了天津衛。”羅錦言說道。
李青風略微松了口氣,惜惜說話不緊不慢,臉上也看不出生氣著急,或許是自己多慮了,惜惜對這門親事并不反感。
“惜惜,你還有兩年才及笄,姑夫也不會讓你早早出嫁,你不用擔心,如果外面的傳言都是真的,哪怕請我爹出面,也不會讓姑夫把你嫁過去的。”
李毅是娘舅,羅錦言的親事雖然不會由他做主,但他如果反對,真和羅紹鬧騰起來,這門親事還真的不能成。
羅錦言苦笑,就是舅舅來了,恐怕也讓秦玨忽悠了。
想當初,舅舅還上趕著想要承辦賞馬會,可惜少投了一萬兩,這才被別人奪走承辦權。
賞馬會就是秦玨的主意,他能讓整個揚州的巨賈搶著掏銀子,想討舅舅歡心那還不容易。
李青風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覺得姑夫做得太草率,他對貼身小廝道:“收拾東西,咱們這就回京城。”
他要去京城,親眼看看那個什么秦玨。
他十二歲便走南闖北,閱人無數,如果秦玨并非常貴和明嵐說得那般出眾,又確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就算是和姑夫撕破臉,他也不能就這樣把小表妹嫁過去。
羅錦言住在后宅,待到她得到消息時,李青風已經在回京城的路上。
二表哥是好心,可是他見了秦玨有什么用,沒用!
羅錦言無奈地對夏至道:“鋪床,我要生病。”
夏至的嘴角抽了抽,小姐又要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