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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夜星女王此舉,有一個高尚的解釋,和一個陰暗的解釋。
高尚的解釋是,那女孩根本沒有打算說謊,只是怕他們說謊,所以在他們說完之后就下意識地收起了文字。
…林三酒的確愿意把人多往好里想,卻還不至于這樣天真。
剩下那一個陰暗的解釋自然是,對方知道自己也會被文字影響,又不愿意說真話,才將文字收了起來。
但是這樣一來,怎么解釋那女孩沒有被饑餓、蝗蟲文字影響呢?她如果對饑餓蝗蟲免疫了——而且現在看起來就是這樣——那她應該也對誠實免疫了才對啊?
林三酒在將紙片收起來之后,后者就一直沒有再給她傳第二條消息。她心中的疑惑,也不能寫下來告訴余淵,因為夜星女王走在她前方半步遠,時不時就要回過頭看她一眼、和她說話。那女孩此時正好又轉過了頭,寬方的下頜角清清楚楚,隨著說話一上一下:“你這個,就是傳說中的人形物品吧?”
愣了愣,林三酒才意識到她說的正是余淵。數據體的好處是處變不驚——被人說成是什么,他都沒有一絲情緒反應。
“是,”雖然對恩人說謊令她覺得有幾分慚愧,但事涉余淵,也只好對不起這女孩一回。“你看出來了?”她試探地問道。
“不被文字影響,那就肯定不是人類嘛!”夜星女王轉過頭,“哈”了一聲,說:“我以前還真是碰巧,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人形物品,如今一看,也不過如此,掃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忽然示意林三酒跟上身邊,笑著說:“我呢,對你這個人印象挺好的,所以才要教你一句。能被認出來,那人形物品就沒用了,最大的價值沒有了。你買這個肯定花了不少錢吧?以后可別再花這個冤枉錢了。”
假如卡片庫中的三個人形物品能聽見,現在一定已經抗議起來了。林三酒什么也沒說,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夜星女王這才從眼角處往后瞥了一下余淵。“不過,它們或許還能打打下手?我倒是沒有試過這一類的物品…”
人形物品的用途,又不是什么值得探討的重要話題。
林三酒“嗯”了一聲。她正專心思考剛才夜星女王說漏嘴的信息——“不被文字影響,就肯定不是人類”,首先這意味著非人類可以不受文字影響,那她能動腦筋的地方就很多了;其次等于這個女孩自己承認了,她也會被文字影響。
她不是人的可能,不是沒有,但是太小了。在這個距離上,林三酒都能清楚地感知到她身上一些生理體征,比如呼吸、心跳、頸上動脈…不管是來源位置,還是表現規律,都是屬于人類進化者的。
而且屬于人類進化者中,比較——嗯,比較普通的那一群。
好歹是救了自己一回的人,林三酒臨時換了一個形容詞。
成就一個進化者高下的,除了戰力之外,還有頭腦、反應、見識等等素質;林三酒稍微一試探,對方就漏出了重要信息,也側面說明了夜星女王不是什么超人一等的人物。
那她是怎么變成游戲創造者之一的?
“你在這兒多久了?”林三酒想了想,還是沒有直問。
沒想到,在剛才短短幾秒的靜默中,夜星女王似乎又不高興了。她重新搶先半步,走在林三酒前方,任后者一連追問了兩次,她才頭也不回地說:“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想了解一下這個地方。”
“你這么東一問西一問的,亂七八糟的,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你等著我回去再給你介紹吧!”夜星女王突然剎住腳,面對著一片開闊的水泥地,說:“前面不遠有個山谷,這里是比較危險的地帶,你們要聽我吩咐。”
林三酒看了看頭上天花板,和四周的水泥墻壁。“山谷?”
“我們每個人都有改造自己居住帶環境的能力,”夜星女王似乎很愿意給她講自己有哪些特異的能力,“戰栗之君把那一個房間改造成了書房,而前方這個人,把一大片空間都改成了山谷。”
戰栗之君實在太叫人臉酸了,林三酒都沒敢問前方住著誰;管他自己叫自己什么,反正在她這兒,那人名叫張山谷了。
寬大的水泥地面漸漸傾下滑,形成了一個緩坡。二人隨著夜星女王在下坡上走了一會兒,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視野里就忽然換了新天地——墻壁變成了生滿荒草的曠野,黑沉沉的干枯樹林取代了水泥路,時不時有一只漆黑烏鴉,從廣闊灰霾的天空下一劃而過。
“這里為什么會危險?”余淵自覺扮演起人形物品,林三酒只好擔起了問話之責。
“那是對你們來說危險,對我來說可無所謂。”夜星女王在荒草地之間的泥土小路上走得很穩,看著確實不害怕的樣子。“愛倫坡可傷害不到我,不過嘛,要是讓他看見你們…”
“…那他會怎么樣?”
夜星女王頓了頓。林三酒突然覺得,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問了心里也是個病,不如聽我指揮。除了我這種心腸軟的,這里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愿意幫你了。”那個女孩強調說,“你這種非正常途徑進來的,一旦被發現,誰都說不好會怎么樣。我去找他打聽季山青的事,你們在后頭躲好了,不要被發現。”
“他與那公寓游戲有關?”
“我們平時各人寫各人的游戲,不知道彼此都創造了什么。”這一次,夜星女王倒是回答得挺爽快,“我只是有一次聽某個志愿者提起來過,愛倫坡好像寫過一個公寓里的游戲…”
他們和志愿者又是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浮起來,林三酒就又咽了回去。現在重點是把禮包救回來,其余的都不重要。她現在已經有點明白該怎么與夜星女王打交道了,立刻道謝說:“原來是這樣。多虧了你,否則我們上哪知道這個…這個愛倫坡。”
按理說,這是實話,但她說得卻難受。
夜星女王卻只答了一句:“你以為我想幫你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給我添了多少麻煩你知道不知道。”
愛倫坡——不,張山谷的住所,是位于山谷深處的一間大屋。那鄉間別墅遠遠看去,一副灰暗頹敗的模樣,確實令人想起倒塌的厄舍府;幾人漸漸走近了,夜星女王的神色也愈來愈嚴肅。在即將朝那大宅門口走去時,她讓二人蹲在路邊一個灌木叢里,低聲囑咐說:“你們不要亂跑,就在這里等我,萬一情況有變,我就來這里和你們匯合。”
“可能有什么變?”
“萬一確實是他抓住了人,見我來問,惱羞成怒了攻擊我怎么辦?”這個女孩看了林三酒一眼,說:“你怎么連這個都想不到?”
不是傷害不到你嗎?
林三酒強咽回了這句話,敷衍了幾句,眼看著她轉身朝那厄舍府走去了。二人坐在灌木叢里,一路目視著她敲開了厄舍府大門,被一個看不清臉的人給領了進去,余淵才終于開了口。
“我有一點很不理解。”
“你說。”
“以你的戰力,隨時可以將那女性制服,用武力把此地信息全部逼出來。你之所以不這么干的原因,我懂,道德負擔的累贅太重。畢竟她救過你。”余淵平淡地說,“但是,為什么她不害怕這個可能呢?”
林三酒想了想。“或許她認為,她可以幫我找人,所以我不敢對她下手…”
只不過,這個猜想連她自己也不能說服。
“她肯定有信心,你傷害不了她。如果說她作為游戲創造者,受到這個世界的保護,那戰栗之君看起來卻很防備我們,還用上了特殊物品。”大概也就只有數據體能夠面色正常地講出這種稱呼,而不犯臉酸了。
“想不通,”林三酒嘆了一口氣說,“我的問題可不止一個。他們不傳送嗎?他們怎么成為創造者的?他們從哪里來的文字能力?一共有多少個人?夜星女王是否有什么目的?我的問題太多了,但我從她身上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那么我們不妨進去,聽聽他們都說了一些什么。”余淵朝厄舍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忍不住一笑,說:“我還以為數據體不會有這種念頭呢,我等你這句話好一會兒了。”
即使余淵如今不復過往的戰力,他們二人要悄悄潛入厄舍府也不是一件難事——至少,林三酒在出發前是這么以為的。直到二人繞著厄舍府轉了好幾圈,最后在一扇窗戶下方重新匯合了,這才低聲朝對方問了同一個問題:“你也進不去?”
“這里本身不是一棟建筑,”余淵很快就意識到了原因,低聲說:“這只是一層表象,底下實際上還是一個水泥盒子似的房間。所有的天空啊,窗戶啊,后院啊,實際都不存在。唯一的出入口應該只有那道門,但只有游戲創造者才有權限打開。”
“那我們怎么進去?”林三酒犯了愁。
她話音未落,只聽房間里猛然響起了一道女性的驚呼聲,正是夜星女王無疑——“你干什么?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