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派來的兩個嬤嬤,都是四十多歲的干練婦人。一個皮膚略黑,身材結實,自稱姓王。另一個滿臉帶笑,看著頗為和氣,自稱姓齊。
兩個嬤嬤各自攙扶起鄭環兒,行了禮,算是認了新主子。
當然,鄭環兒在她們兩個面前絕不敢擺出主子架子,忙笑著說道:“以后要勞煩兩位嬤嬤多多照顧了。”
“鄭美人嚴重了。這是奴婢的本分。”王嬤嬤淡淡說道。
齊嬤嬤倒是熱絡多了:“皇后娘娘派了奴婢來伺候鄭美人,以后鄭美人就是奴婢的主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鄭環兒一邊笑著應了,一邊悄悄瞄向太子妃和顧莞寧。
可惜,兩人都沒正眼看她。
太子妃正憋了一肚子悶氣無處可泄,而顧莞寧,更不會自降身份和兩個奴婢或鄭美人做口舌計較。
倒是席公公,身為王皇后的心腹,勉強還有讓顧莞寧應付的資格。
“席公公,人也見了,話也帶到了。不知可還有別的事?”顧莞寧淡淡問道。
席公公恭敬地應道:“沒有了,奴才這就回宮復命。”
說完,便行禮告退。
太子妃隨口應允。
顧莞寧立刻補了一句:“兒媳代母妃送一送席公公。”
席公公雖只是個太監,此次卻是代王皇后前來,不能失了禮數,讓王皇后挑刺找茬。
還在氣頭上略顯遲鈍的太子妃,此時終于反應過來:“也好,就由你送席公公出府。”
送走了席公公,顧莞寧便去了雪梅院。
太子妃已經從鄭美人的院子里回來了,一臉的郁悶懊惱。不等顧莞寧張口,太子妃便恨恨地怒道:“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再氣再怒,到底沒敢將王皇后的名諱說出口。
顧莞寧挑了挑眉,淡淡說道:“皇祖母這么做,其實是落了下乘。母妃何必動怒。”
太子妃一怔,抬起頭,看著面容平靜的顧莞寧:“你這么說是何意?她故意抬舉鄭美人,故意讓我難堪,怎么會是落了下乘?”
顧莞寧哂然一笑:“鄭環兒是如何進的府,皇祖父心知肚明。皇祖母為了給高陽郡主出氣,才會派了人到太子府來。這等舉動若是讓皇祖父知道了,必然會有微詞。”
“皇祖母一定是在氣頭上,才會做出這等舉止。說不準現在冷靜下來,已經后悔了。”
太子妃對顧莞寧的話素來信服,心里的怒氣頓時平息了大半。
顧莞寧又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父王今日回府,一定會去看望鄭環兒。母妃有個心理準備,到時候可別再為這點芝麻小事生氣。”
太子這個人,大智慧沒有,小聰明倒是不缺。見王皇后有意抬舉鄭環兒,少不得要做做樣子,給王皇后一個顏面。
太子妃定定神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數。”
顧莞寧似笑非笑地提醒:“之前我提醒母妃不要動怒,母妃也是這么說的。”
太子妃有些訕訕地笑了一笑:“這次是真的不會動怒了。”
顧莞寧笑而不語。
一個人的本性其實是很難改的。
這段日子,太子妃已經努力在改變,也有一定的收效。只是,遇到真正在意的事,依舊沉不住氣。
顧莞寧所料不錯。
太子當天晚上回府,就去了鄭環兒的院子,還留了宿。
之前還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鄭環兒連同肚子里的孩子都千刀萬剮。現在忽然又變成了熱餑餑。
隔日早晨,太子特意來了雪梅院,叮囑太子妃道:“環兒懷著身孕,以后院子里的用度再提高兩成。”
饒是太子妃早有心理準備,聽到這樣的話,也依然氣得夠嗆,沒好氣地說道:“兩成怕是少了,不如翻倍如何?”
太子睥睨她一眼:“就按你說的,用度翻上一倍。”
太子妃:“…”
太子妃心里又氣又苦,忍不住冷嘲熱諷:“當日殿下還說過去母留子之類的話。看來,都是哄騙臣妾的。如此美人,誰能舍得棄之不要。”
話一出口,太子妃就后悔了。
她早已下定決心,再也不露出這等怨婦嘴臉。
可氣血一上涌,就控制不住了…
太子聽了,倒是頗為受用。
內宅婦人嘛,就應該是這副樣子。整日拈酸吃醋,為了一點小事斤斤計較滿口怨懟滿臉哀怨。這才是他熟悉的閔氏嘛!
如今太孫愈發受元佑帝器重,太子也樂意給太子妃幾分顏面,張口哄了幾句:
“行了,老夫老妻的,你還吃這點陳醋做什么。昨日母后打發兩個嬤嬤到她身邊,孤于情于理都得抬舉她幾分。否則,豈不是掃了母后的顏面?這點道理,你又不是不懂。難道孤還真的在意區區一個美人嗎?”
話又說回來,鄭環兒確實是天生的尤物。
哪怕是懷了身孕,也身懷“十八般技藝”,將他伺候得好好的。
太子忍不住在心中回味了一回。
過了幾個月,流言該散的都散了。太子心里的怨氣也消散得差不多了,現在再看懷了孩子的鄭環兒,又有了憐香惜玉的興致。
“她整日待在院子里,也確實氣悶,偶爾也讓她出來走動一二,透透氣。”太子隨口吩咐一聲。
太子妃硬邦邦地頂了回去:“她懷著身孕,應該安心養胎。若是出來走動的時候,動了胎氣,到時候殿下少不得要怪臣妾照顧不周。父皇母后也會怪罪到臣妾身上。請恕臣妾不能應下。”
太子被堵得滿心火氣,怒瞪了過去:“閔氏,孤不是在和你商議,而是在吩咐你,你只管聽孤的意思就是了。”
太子妃不甘示弱地應了回去:“內宅之事,一直都是臣妾做主。殿下現在為了一個賤婢出頭,臣妾明知殿下命令不妥,豈敢應允?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豈不是對不住殿下?所以,臣妾絕不能應允。”
太子的鼻子都快氣歪了。
以前那個唯唯諾諾唯命是從的閔氏呢?
怎么變成這副牙尖嘴利的德性了?
都是顧莞寧教唆慫恿的!
自從她過門之后,這府里就沒一樁事讓他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