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爐鬼愕然,繼而惶恐。
有邪物攻擊他?
扶余山麾下鬼差里,祭爐鬼和主子韓垚一樣,平時普普通通,可是腦子卻不差,一瞬間他就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是對方對手。
因為這是水里!
他因火而死,最怕水不說,水對鬼魅也有極大的克制。
砰地一腳,一個銅盆憑空出現,被祭爐鬼踢出水面,銅盆凌空飛起,彷如出水游魚,落下時飄在水上,上面冒出幽幽綠火。
“哪來的邪喪,在這里放肆!”
祭爐鬼轉頭,一口鬼火迎面噴出。
水中,鬼火再強殺傷力也有限,對方似乎沒花多大力氣就擋下鬼火,白色蒸汽隨著水泡散去,祭爐鬼發現對方拎著鐵鏈,長臉大眼,居然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你…”
祭爐鬼眼睛瞪大,對方用力一絞,祭爐鬼脖子斷掉,被他直接拖入水底。
水面上,銅盆順水而飄,那一抹綠火中,祭爐鬼虛弱鉆出,他望著水中的不速之客,迅速向岸邊劃去。
剎那間逼著自己用出了火遁鬼術,對方實力了得!必須要盡快把這事稟報給主子他們。
徐法承來到后街時,游客依舊在圍觀,他發現一些女游客跟著自己,眉頭一皺。
“謝子遲,范疆,你們去看看!”
“諾!”
黑白無常半虛半實出現,朝著一片蘆葦蕩走去。
二鬼走了沒多久,一個祭爐鬼虛弱跑來。
“祭爐?”
“是你們?”
論關系,祭爐鬼和黑白無常可不一般,幾人和牛猛、剝皮經常開黑打游戲,算得上很鐵的隊友啊。
“怎么了這是?!誰傷的你?”黑無常顯然對祭爐鬼比較友好,很義氣問道。
“有不速之客,小心點…”
話還沒說完,一個魁梧的身影從水中上岸。
高昂著頭顱,渾身濕漉漉的,背負一個銅刑枷,雙手提著鐵鏈。
那是一只鬼王,鬼氣濃郁的幾乎辣眼睛了。
他比戴著高腳帽的黑白無常還要高,此刻低頭望來,倒是一臉訝異。
“黑白?有趣!你們是哪里來的山野無常!”
山野無常?笑話!
白無常看清了對方,然后冷哼道:“雪樓無常謝氏,謝子遲!”
“焦城范疆!”
“哈哈哈哈,嚇唬誰啊!某乃東天上國罰惡司弱水獄鎮獄明王,馬洪!憑你們兩個小家伙,要跟我玩玩嗎?”
明王!
二鬼看見對方腰間酆都令牌,渾身一抖。
陰曹牛馬地位向來比黑白要低,但還得分實力。
如果對方是明王就不一樣了。
那是鬼王啊!
一只馬面明王,居然出現在此?
沒多久,旁邊樹叢出現響動,一個白影自暗處走出:“有趣,陽間這片小地方,居然還有黑白坐鎮。你們是當地陰司?”
謝子遲看到對方后,更是驚駭。
一只白無常!
不可能啊…臨江陰司凋敝,城隍廟小,目前僅有一尊牛頭武官鎮廟,這白無常又是哪來的?
謝子遲看著對方,對方拍了拍手,身后又出現兩個鬼影。
一尊斷角牛魔擋住三人去路,一個黑無常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范疆。
竟是黑白牛馬齊聚!每只鬼差腰間都有酆都令。
“我等乃巴蜀鬼城而來,奉陰律司之命追剿逃亡之鬼,違令者殺無赦!”
四只陰差中,那個白無常說罷,推開謝子遲,帶頭離開。身后的馬面問道:“這個家伙不拿下嗎?”
“走吧馬洪,這是有主之鬼,非是陽間流竄的邪喪。”
黑無常拍了拍馬面,也跟了上去。
四鬼來的快,走的也快,祭爐鬼、謝子遲、范疆呆立在原地。
這么大的陣仗,好久沒見過了。
那馬面已是明王實力,還得聽白無常調遣,恐怕那黑白也是明王級別,那斷角牛頭,恐怕也是如此。
四只明王啊!
何其恐怖?
‘明王’代表著地位,這是陰間的敕封,可不是鬼王能比的,鬼王只是實力。同樣是鬼王實力的,明王便能號令鬼王,這就是陰間的地位體現。
看著他們消失,謝子遲暗道不妙,迅速朝著徐法承走去。
小鎮今夜格外熱鬧。
吃的喝的玩的應有盡有,萬圣節讓這里成了一處流量地標,臨江的打卡地,依附白湖鎮而生的商販賺的盆滿缽滿,一些游客玩出來后,又選擇在周圍買一些特產,讓那些商販樂不可支。
就連出租車司機也攬了不少活,今晚上恐怕能睡個好覺了。
好戲終究是要散場的。
拍完照,逛完街,吃完飯,靈異小鎮還有后半段的節目,百鬼夜行之類,還有和西方怪物的互動,但一些體驗過的游客因為時間關系,已經開始陸續離開了。
“好特別的地方,下次有活動還得來!”
“那是當然的了。我今天拍了好多照片了,沒來的人得后悔死…”
“爸爸,我在一個沒人的屋子里翻到了鬼牌,我們又可以兌換糖果了!”
大人小孩少男少女都得到了精神的放松,朋友圈一個又一個視頻發出去,證明了楚千尋這次策劃的大秀是成功的。
幕后,楚千尋看到狂歡夜進入后半段,也松了口氣,張平導演把剩下的任務交給了自己的副手,此時跟在楚千尋旁邊。
“楚姑娘,大成功啊。”
“多虧了你了,張導喝杯茶吧。”
張平搓著手,上次拍《生死道》時就知道楚千尋身家不菲,當時的楚千尋用的卻是投資人的錢,這次的大秀是楚千尋在背后一手投資加操持,仍舊把一切料理的井井有條,張平才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
仿佛把一切發生的事都算好了一樣,從頭到尾,目前的小鎮沒有一件突發事件是脫離掌控的。
這就恐怖了!
多頭并進,還能將局面穩住,張平覺得楚千尋絕對是一個頂級的策劃人。
“后面的拍攝任務簡單多了,你說的幾個秀場我都安排了人,不過我一會還得盯著。”
“嗯,這次來是有什么事嗎?”
楚千尋看向張平,張平不好意思一笑:“王乾給我推薦這里時,許諾過拍攝場地的使用情況,我就問問檔期。嘿嘿…下一部電影馬上開拍了,這次看見小鎮變化如此巨大,我推掉了不少取景地的邀請,準備就在這拍攝,所以占用的場地檔期可能會長一些…”
“沒關系,老朋友了。張導,你把檔期安排好后給我就行,這邊我來調度。”
“那真是太感謝了。”
二人在聊天,楚千尋忽然看見自己面前油燈一跳。
火苗竄了一下,差點燒到自己,她望向漆黑的夜空:“來了嗎…”
張平不知道楚千尋在自言自語什么,他以為是在跟自己說話。
“你說什么?”
“張導,我有客人要到了,你回避一下?”
“哦哦,好的好的!”
張平離開捉鬼客棧,雖然他不明白楚千尋什么意思,但逐客令是聽得懂的。走了不遠,張平回頭看了一眼捉鬼客棧,忽然發現四個虛影時隱時現,往那里走去。
張平揉了揉眼睛,虛影又不見了。
嘿,眼花了?
小店,冷風灌入。
虎皮大椅上,楚千尋面前排開七個油燈,呈北斗七星狀。
冷風由小變大,拍打著木門啪啪作響,支呀的門軸,聲音有些刺耳,那冷風吹入后朝著油燈席卷,可燈油不管這風怎么吹,依然頑強地閃動著,仍舊沒有滅掉。
蓬——
幾乎是同一時刻,四道漣漪氤氳散開。
客棧中心,一個白無常,一個黑無常,一尊牛頭,一尊馬面同時出現。
四只陰差出現后,幾乎無視楚千尋的存在,朝著屋里嗅著什么味道。
“他在這里出現過。”
“嗯,最清晰的味道就是這里了。”
四只陰差看向楚千尋,白無常笑了笑問道:“陽間上師,無常見禮。”
和顏悅色,又居高臨下。
楚千尋抬頭,白無常眉頭挑起:“洞世燭火,好久不見了。這位仙姑難不成算到我們兄弟要來此?”
洞世燭火?
其他三只鬼差一愣。
有點意思啊。
這是查察司的本領,陰間四處機構,賞善、罰惡、陰律、查察,各有本領。
那些妖魔鬼怪想要掩飾陽間罪過,撒謊是常有的。
查察司的大判一盞燭臺便能洞悉真假,真可謂明察秋毫,倒是沒聽過陽間上師還有此等本事。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幾位陰差大人,不知來此何意?”
“奉命找人。”
“有趣,那么請找吧。”
牛馬散開,前往后院,白無常去了樓上,黑無常沒那么好的耐心,一拍桌案,大聲道:“既然知道我們來,那一定知道我們找誰了!少廢話,人呢!”
“抱歉,微末道行,并不知道大人要找何人。”
黑無常一條鎖鏈甩出,要纏向楚千尋脖子,角落里,一個提燈老鬼忽然出現,一揮開鐵鏈。
尸燈鬼手臂滲血,堪堪只是碰了一下黑無常的鐵鏈,居然被擦破陰身,這里面的煞氣是何等濃郁!
黑無常瞪向尸燈鬼,尸燈鬼擋在楚千尋身前。
“哪來的小鬼,敢跟我放肆!”
尸燈鬼已經是鬼將了,在黑無常口里卻成了小鬼,但他也沒反駁,楚千尋知道此刻不宜和對方較真斗氣,朗聲道:“我豢養的鬼差,積陰德,殺邪祟,不犯忌吧?”
黑無常陰晴不定。
“阻礙陰差,就是犯忌!”
“鬼差護主也算犯忌嗎?”
黑無常還想說什么,白無常下了樓。
“不必爭執,這位仙姑,還望看好你的手下,若真被我等知道他犯忌了,十死無生。”
牛馬也從后院走出,四只陰差眼神交匯后,轉身離開。
“主子…”
桌案前,楚千尋長舒一口氣,她發現自己后背已經濕了。
居然是四只明王?!
好強的氣場…
“去鎮子里面通知一下大家,讓大家都小心點。”
“好吧。”
小鎮,戲樓。
客人一波又一波離開,卻還是有源源不斷的客人前來歇腳落座。
“師父,好累呀”
“累是正常的,我秘門中人,混口飯吃,大多都以江湖技藝賺個吆喝,現在日子好多了。”
變臉太久,已經沒了新鮮感,嗓子也有些啞了,臺上換上了旗袍女子輕聲歌唱,算是換換味道。
莫無忌師徒倆趴在窗邊,看著下方街道,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累嗎?小汪,念經其實不累,要不然換個師父學佛吧?”
二人身后,一個光頭忽然出現。
莫無忌無奈轉身:“妙善師兄,你也太天真了,秦昆能同意嗎?”
“阿彌陀佛,我管他呢。”
妙善很和善地湊過來,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頂,小男孩也不怕生:“叔叔,你是和尚嗎?”
“是啊,而且很厲害。”
“你有木魚嗎?”
之前倒是有的,不過木魚隨心,現在他也不帶在身上。
心已經靜了,妙善是不需要木魚的。
“沒有帶。”
“沒帶木魚的是假和尚啊。”
“胡說八道!”
“那你有袈裟嗎?”
妙善苦笑,這都什么問題啊。
袈裟是百衲衣,每一塊補子都是功德的見證,我是渡鬼的,不是渡人的,怎么可能有那個。
“也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因為你是假和尚啊”
妙善氣的想打人。
這小子的邏輯都是誰教的!
我怎么就是假和尚了!
“等等,我有缽!”
茅山丹會,妙善得到法器游魂缽,此刻摸出來放在秦小汪面前。
里面都是游魂,仿若魚苗,妙善說這些都是好人,超度后能投個好胎的。
秦小汪低頭看去,好神奇的缽啊。
里面好像有水,水中是人一樣的東西在飄,在搖曳,又像隨波逐流的白色染料,白色染料被水流撕扯,卻怎么都扯不爛。
“叔叔,這水是什么?”
“這是苦海。”
“苦海很苦嗎?”
妙善現在對秦昆的兒子是無奈了。
不是摸不著邊的邏輯,就是深奧難答的問題。他有一千種方法回答秦小汪,但又怕說出來后被這小狗崽子隨口鄙視。
妙善小心翼翼道:“苦海當然很苦了。”
“既然很苦,這群游魂豈不是也很苦了。為何不讓他們走呢?”
“讓他們走哪去?”
“去外面啊。”
“外面也是苦海。”
“那度與不度有什么分別呢?”
莫無忌沒繃住,噗嗤一笑。
圣人難答童子言,古人誠不我欺。好久沒見這圣僧傳人吃癟了,自己徒兒果然給力。
妙善摸著秦小汪的頭,制止了他伸手去撈那些游魂:“算了你與我佛無緣,找你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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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呢?”
話音剛落,小鎮各處隱秘的屏幕同時亮起。
楚千尋也不知道在這里布置了多少投影鐳射,幾乎所有人在這一刻,都見到了一個青年在四處尋找著什么。
那青年五官輪廓分明,一身流云衫隨風鼓動,額角長發垂下,頭發扎在腦后,漆黑的雙眼帶著野性的光芒,仿佛像一只野獸。
“既然來了,何不現身?”小鎮街道,每個影壁旁邊的擴音器中,立即有秦昆的原聲傳出,仿佛在街道上看電影一樣。
游客看見,那青年只說了一句話,周圍風沙激蕩。
“哇哇哇!還有秀!”
“應該是最后的秀場了!”
“噓,快看看!”
沒有離開的游客,慶幸自己遇到了彩蛋,全都屏氣凝神,看著屏幕。
昏暗的街道上,只見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忽然出現,同時向那個青年走去。
“好帥啊!”
“四大陰差!”
“這特效,牛逼了!”
“造型是真的可以,就是服裝有些破舊…”
家門口,葛戰和晁震望著墻壁上的屏幕投影,表情震驚起來:“四只陰差!”
旁邊的景老虎狐疑:“陰差?不可能吧師叔,這是屏幕轉播,陰差肯定是拍不到的。”
現代的解釋中,鬼可能是一種波,普通的拍攝設備,無法捕捉這種光波,所以沒人拍到鬼,這是常識。
晁震沉聲道:“以前拍不到,現在不好說。這恐怕是三墳山給的東西。”
景老虎一怔,如果是這樣的話,還真有可能。
旁邊的楚道臉色凝重:“陰差…怎么回事,看他們來勢洶洶的樣子,仿佛不是善茬。”
呆傻的葛戰忽然幽幽開口:“晁震,你惹出來的?”
楚道、景老虎全都看向晁老道。
晁震輕笑:“這次恐怕不是。”
葛戰嘆了口氣:“那就是沖著杜清寒去的了。他們對搬山金剛惹出的因果還是不肯放過啊。”
巷子旁,一個穿著毛衣,打扮的很洋氣的老頭負手而來。
“早在公孫飛矛那一代,這梁子就結下了。現在只不過是余波罷了。”
葛戰精芒一閃:“西洋鬼子,你來了幾天,終于肯現身了。”
那個很洋氣的老頭一愣:“葛老匹夫,你的望氣術…又突破了?”
葛戰沒有回答,目光又移回墻上的屏幕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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