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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二章 就是想吻你

  凡間多的是神棍,他們信賴神棍,只有有一套說法,他們就會相信你說的是真的,譬如林蘇青所說的除蓑衣蟲的辦法,聽起來越“神”越好,以常人之思維越無法理解越好。

  “除了這些準備,你還要牢記兩句話,一并傳達給張家嬸子。”林蘇青易容的老道士神神秘秘的緊緊的盯著過路人,在臉前豎起一指,道:“這第一句——從她女兒的夫家門前抬起轎子出發之前,先喊一句‘起轎,送到女家’。”

  那人跟著碎碎復述道:“嗯嗯,起轎…送到…女家。”

  “記好了?”

  “記好了。”

  林蘇青捻著稀疏的幾根白胡須滿意的點點頭,接著說道:“當喊完了這句話,再抬轎子出發。”

  “誒、好,先喊話,再起轎。”

  “起了轎子以后,走出七步遠,便第二句話,只一個字——斬。”

  “啊?什么?”路人一愣,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道長您說什么?斬、斬?”

  “是,你沒有聽錯。”他伸出第二根手指頭,嚴肅而鄭重,強調道,“你記住,起轎之后,走出七步之遠,大喊一聲——斬!”

  那人便又跟著復述一遍,隨即連連點頭應下,道:“誒誒,都記住了。”

  “你從頭復述一遍給我聽聽。”

  那路人確實仔細聽了也認真記了,說得一字不差,林蘇青很是滿意,便闔眸故作高深道:“好了,你去吧。”

  幻境立刻解除,林蘇青的幻身立刻從那路人的眼前消失了去,那人登時驚了,眨眼之間老道士就不見了?莫不是遇見了活神仙?

  路人又驚又喜,反應過來連忙從懷中摸出那錢銀子,在手里掂了又掂,使勁兒盯著看了又看,咬了又咬。“誒!是真的!我遇到神仙了!!!”

  驚喜歡呼之余,他猛地想起來“神仙”的吩咐,趕忙甩著手下坡朝張家嬸子的家跑去,邊跑邊喊:“張家嬸子!張家嬸子!神仙托我給你帶兩句話!張家嬸子!”

  隱在路對面的山坡后頭的林蘇青,偷偷的朝那邊眺望去,只見張家嬸子忙忙叨叨的從院子出來迎接那人。看她聽完帶話之后的神色,目瞪口呆,似乎驚訝得不敢相信。

  “我昨天去燒的香…是神仙顯靈了?”頓時大喜,拍手稱快,忙不迭的調頭回去招呼她女兒。

  凡人總是把一切無法解決的事情,寄托于神仙,也總是把一切無法解釋的結果,當作是神仙下凡救苦救難。

  凡人真好,還能因為一點小事而開心歡呼。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那樣純粹的開心過了。

  有誰能來幫一幫我呢?

  他無力的搖了搖頭,轉身往鎮子里返去。

  世人都羨神仙好,神仙好,神仙他好就好在他好個屁啊他好。

  咔嚓!轟隆!

  突然電閃雷鳴,幸虧剛剛沒有罵出聲音,否則不就要五雷轟頂了?

  林蘇青自娛自樂,溜溜達達的回到驛站,敲響清幽夢的門,才響一聲,門就應聲而開,他自顧進去,借著廳內圓桌上的一壺茶,給自己斟滿一杯,大口飲了個痛快,一抹嘴看見清幽夢在廳側練功。

  她席地而坐,小小的一只,個頭和凳子差不多高,背近靠著床邊,但并不沒有倚靠。練功的時候,靈魂潛入神思之中,肉身最為脆弱。如若此時受到襲擊,靈魂歸位之際,敵手借機來一記致命,防不勝防。

  她以后背虛靠著床沿,而不是虛靠著墻壁,也算是一種防備。如果靠著墻,當敵手破墻而入,必然來不及防備。而床與墻有距離,即意味著與她有相對更遠的距離。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在她的后背與床邊的那一絲縫隙的距離一定布施了防御的結界;而在床與墻之間也一定布施了結界。雙層結界,以她的性格來揣測…估摸在此雙層結界之間,也就是墻與床之間,還布滿了毒氣。

  所以敵手若想襲擊她,從后方恐怕不通,即使強闖結界,那么在他們闖結界過毒障的瞬間,她的靈魂也已經歸元了,襲擊將變成對戰。

  而若想襲擊她,便只能從正面來得最快。可是哪怕是凡人,正面的反應也會比后背快,更何況清幽夢這等修為。不過,修為再高,靈魂進入神思后再歸為,依然需要時間,哪怕只是一須臾,那也是可乘之機。

  他暗自笑了笑,你這是對我多么的放心,在練功的時候也放我進來。

  “辦完了?”她歸位了,一邊收功納氣,一邊問道,“沒有?”

  “嗯,還沒有動手。”林蘇青依然覺得口干,索性轉身又蹭了一杯茶。

  “想出對策了嗎。”她吐氣,立身起來,奪了林蘇青手里的茶兀自解渴。

  “那杯水我喝過了。”

  她一口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算了,你喝都已經喝了,不該沾也沾了,吐出來何必。”

  哇,好兇的一記眼神。行吧,我閉嘴。林蘇青五指并攔住自己的嘴。俄爾清了清嗓子,說道:“我仿照民間偏方編了一套說法,托人轉告了讓張家嬸子去做。我想借著偏方殺那只蓑衣蟲,這樣即使它死后去了陰司,被審問起來,它也只知道自己死于民間巫術。”

  “你覺得陰司不會追查嗎?”清幽夢放下杯子,看了一眼茶壺,也沒有心情再喝水。

  “我一開始也想到陰司會追查來著,假若那只蓑衣蟲修為一般,那么巫術除了就除了,問題就在于萬一它的修為值得一查,那么陰司便會來此地看一看是怎么樣的巫師。所以我裝模作樣假扮成了一個云游四方的道士,然后委托一個素未謀面的路人帶的話。”

  她沒有說話,沒有認同,也沒有否定,她只是嘴角不經意的牽動一下,就一下,一閃而過,恰好他看見了。

  忽然都有一點欣慰,卻不是同一種原因。

  他更想多說一點,想再看一次她嘴角弧度的變化。窗外咔嚓一聲閃電,緊接著轟隆一團悶雷。

  “然后,我又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

  他不禁眉頭飛揚,好巧被她看見了,于是立刻收回方才的話:“我并沒有認為你方才說的法子好。”

  他抿著嘴低頭笑了笑道:“嗯,那就是…我又想到了一個比方才的法子好的法子。”一抬頭忽然對上她的眸子,瑩瑩發亮,而她卻在對上后,忽而躲了過去。

  她臉紅的樣子,像剛成熟的蘋果,粉撲撲的,酸酸甜甜,令人口渴。

  雷聲震得心臟砰砰直跳,像一只關不住的小兔子,將從嗓子里跳出來。

  想靠近一點看她,想再近一點看她,看見了她的唇,像一滴朱砂暈入清水之中,一點點的在水中暈染開,由血樣的紅到清透的粉,到像她皮膚那樣透白。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又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屏著呼吸,她想,我應該躲開,或者我應該轉身,或者我應該推開,或者…

  便吻上了。

  甚至不曾見過他面具之下的樣子,甚至…對他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吻是什么。

  卻也想吻他。

  他覆手遮住了她瑩瑩發亮的眼眸,吻著她。

  仿佛是夜晚,仿佛雷聲就在耳邊,又仿佛是心跳在耳邊。

  我是幽冥雙神之女,生來的鬼神,我,也有心嗎。

  閃電奔騰而過,響聲之大驚天動地,驚得她驀然回過神來,一把推開林蘇青:“放肆!”

  他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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