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著少夫人離去的身影,收回目光時,臉上雖然強作了笑意,卻仍能看出怒氣未散,她解釋道:“吾兒娶妻不賢,總對納妾心懷嫉妒,讓二位見笑了。”
林蘇青十分體諒道:“沒事沒事,能理解的。”
從進了宅子他就發現了,這葉家少爺娶妻納妾這么多房,也不見有個把小孩兒在府中玩耍,想來令這老夫人頭疼的應該是這葉府的香火吧。
“貧僧用好了,各位慢用。”林蘇青正吃在興頭上,葉家少爺卻放下筷子,雙手合十表示要退席了。
老夫人沉重地嘆了口氣,無奈道:“唉,也不知你是怎么了。去吧去吧,元寶,伺候少爺回房去休息。”
“是,老夫人。”立于少爺斜后側的一名小廝上前應了一聲,便作勢來攙扶少爺,可那少爺卻抬手免了他的伺候,自己離席而去。
一直在屋檐下的柱子后面湊堆瞧的小妾們,連忙揚著絹帕迎上前去:“相公,妾身侍奉您午休吧。”
“還是由妾身來吧~”
“相公公,您許久沒召妾身入房了~”
而葉家少爺兀自合十在胸前,正眼也不瞧她們一眼,道:“阿彌陀佛,貧僧自理就好。”便在大管家的引路下,拐過廊榭離去了。
這邊二太子亦起身道:“不知老夫人可有多余的客房借宿。”
那老夫人瞇眼笑道:“有的有的,葉府有的是客房。大福,帶二位客人去西廂。”
“是,老夫人。”大福當即躬身上前,伸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蘇青手中抓著的肘子剛啃到一半,可眼下二太子轉身要走,他也只得戀戀不舍地放下,就著用熱水泡過的方巾擦了擦嘴和手,連忙跟上去。
他們被安排的西廂,正房是給二太子的,側房便是給他這位侍從的。待大管家前腳剛走,二太子便吩咐他道:“你過來。”
他登即一愣,聽話的跟進了正房,他順手將門關上,轉身問道:“主上何事吩咐?”
二太子面無情緒地以折扇抬起他的手腕,他心中一怔,下意識地要縮回手。
卻見二太子將他手腕翻轉,令其掌心向上。他驀然覺得二太子應當是意有所指,便順勢將掌心攤開。
只見二太子捏食指與中指合并,凌空不疾不徐地在他的掌心畫開,行經之處,猶如朱砂落筆似的,轉眼便留下了一道朱色符文。
“交付你一個任務。”
林蘇青咽了咽喉頭,心里有點發虛,他還真的不知道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能執行什么任務。
二太子語氣十分平淡,接著說道:“即刻出發,前往四田縣徐家。”
他驚詫,是出于少夫人的那番話,所以叫他去打探徐家嗎?可是…他人生地不熟的,還是一介普通凡人,叫他獨自出遠門?
他正想問出來,但轉念一想,這里是凡間,多的是凡人獨自趕路,他若提出來,實在過分矯情了。
于是,他盯著掌心的符文,問道:“主上,您賜的這道符文,可是指途中會遇到什么危險?”
二太子淡然道:“以防萬一罷了。你若空閑,可牢牢記住這道靈符的畫法,今后如遇鬼怪妖邪,皆可繪制此符趨避之。”
林蘇青大喜,這可是他學的第一個本事:“多謝主上賜教!”遂連忙掰著手心仔仔細細地用視線去照著描摹。
二太子抬眸瞥了他一眼,緩緩道:“遇事鎮靜,不可慌亂,一身正氣,妖邪自然不敢侵你。”俄而,他轉身面向門外,房門自開,他單手持扇負于身后,道:“走葉府后門,去吧。”
林蘇青雖然心中仍有忐忑,便也拱手告辭,憑借身上佩戴的迷谷樹枝,找到了葉府后門,趁人不備,一個側身便不被察覺地溜了出去。
這里是凡間,自然比不上丹穴山危險。何況有迷谷樹枝引路,他倒也省了沿途打聽。
葉府位處浮玉誠西面的郊外,他走了許久,才見到了人煙和市集。先前是被五花大綁強行牽著走,現在自由自在了,他才正式的觀望起這座城池來。
尚算繁華,熱鬧處叫賣聲此起彼伏,商販們多為流動的行腳商。連他原先世界里比較少見的野山參,此時也隨意的鋪開在地攤上擺賣。
他不敢多做停留,一路走一路張望,盡快地出了城,往四田縣趕去。
他自認雖然遇事軟弱了些,好歹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人。就好比曾經每當接下一個工作任務,就算是連夜通宵不睡,他也要兢兢業業地做到最好。
現下亦如是。這是他于這邊世界,接的第一件任務,無論如何他也要表現好。
二太子已經教他如何繪制驅邪避鬼的靈符,倘若他順利完成,興許今后還能學到更多本事。
林蘇青剛離開葉府不久,二太子便慢悠悠地出了西廂,去了那位少爺所在的東廂正房。抵到門前也并不叩門,是直接穿墻而入。
那葉家少爺正雙手合十,蓮花盤坐在床榻上。
“老和尚。”二太子的聲音幽幽響起,那葉家少爺當即一驚,睜開眼睛后,遂再度闔上,慢吞吞應道:“眾人皆障目,唯有施主慧眼,識得貧僧。阿彌陀佛。”
二太子衣袍一甩,隨意坐下,自斟了一盞茶水,道:“你且講來一聽。”
那葉家少爺徐徐睜開雙眸,娓娓而道:“貧僧自幼出家,已在經南山上平遠寺內,青燈伴古佛,修行了八十余載。思來想去,大約是今晨不慎跌的那一記跟頭出了差錯。貧僧跌倒,起身時便發覺已置身郊外,且改頭換面成了這般模樣…”
講到此處,葉家少爺悵然感慨:“造化,造化啊…南無阿彌陀佛。”
話音剛落,房門突然被大管家推開,老夫人杵著手杖,領著少夫人與其他一眾婦人面目森森地立于門外。
二太子僅以余光瞥了一眼,心中自有定數,道:“朗朗乾坤,諸位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老夫人臉色一沉,一聲獰笑:“難怪你故意支開了那愚鈍的凡小子,原來是位火眼金睛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