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葉家少爺被妻妾們簇擁著去了前廳。
“快去讓老夫人瞧瞧,相公這是怎么了?”
“對呀,莫不是中了邪了?”
而這時,又來了個管家打扮的年人過來恭敬地朝林蘇青和二太子鞠了一躬。
“先前是二管家莽撞無禮不知事,得罪了恩公,還請恩公海涵。”這位大管家與先前那位的態度截然不同,更沉穩持重。
二太子淺淡道:“舉手之勞。”
隨即大管家又沖林蘇青拱手,林蘇青一肚子怨氣,他方才受了一通的苦,怎么兩句話就這么算了。
“道歉有用的話,我先暴揍你家少爺一頓再道歉,你們接受嗎?”
可是主上都接受道歉不追究了,他再揪扯著不放,未免顯得小氣巴拉,便只好妥協,“唉算了算了,你們去備一桌大魚大肉,以作謝恩吧。”也不能白遭罪不是?終于能讓他趕上一頓飽了。
老夫人知悉了來龍去脈,十分客氣的把他們視為重客,特地吩咐了下人,將答恩宴設在了前廳。
等他們隨大管家引路過去時,郎中正好將他家少爺診斷完。
“我兒究竟事出何因?”老夫人威嚴高坐于上八之位,面前豎著她常用的手杖,其上鑲嵌著一塊圓潤的祖母綠寶石,與她一身湖綠色的錦繡鍛裳相得益彰。
“回老夫人,少爺只摔傷了些許筋骨,并無其他大礙。”老郎中應當是他們葉府的常用郎中,言語間不見生分。
老夫人訝然:“那他為何胡言亂語,連老身都認不得了。”
“這…”老郎中有些為難,“我見少爺確實并無其他病癥,也不敢忘加猜測。”
這時那位正房夫人俯身諫言道:“娘,要不…我派人去請一請巫醫?”
“荒唐!”老夫人將手杖用力一跺,毫不留情面的訓斥道:“那些個神棍,大字不識幾個,除了坑蒙拐騙,能有什么本事。”
老郎中整理隨手診箱時,不經意看見了大管家帶著林蘇青和二太子二太子過來,他見有客到,便提了診箱沖老夫人拱手道:“老夫人今日有客,便不多叨擾了,倘若少爺有其他不適,老夫人和少夫人隨時招呼便是。告辭。”
那位被稱為少夫人的婦人挪出幾步要送,老郎中十分識禮的勸阻了:“少夫人留步。”
老夫人抬頭見林蘇青和二太子兩人到了,便笑吟吟地請他們落座:“二位恩公請坐,多有怠慢,還請見諒。”
卻只是二太子坐下了,林蘇青則束手站在他身后。老夫人訝異道:“老身一眼識出公子英俊倜儻,氣度不凡。未曾想連身邊的侍從,都如此英姿勃勃,一表人才。是老身眼拙了。”
林蘇青在心中嘀咕,那她是沒見過先前一身體恤短褲的他,要不說人靠衣裳馬靠鞍,這老夫人夸的八成是這身衣裳。
素來鮮少言辭的二太子只是清淺一笑,道:“客氣了。”
大管家轉身吩咐著丫鬟開始傳菜,而后立于少爺與老夫人身后,與他們各自的丫鬟和侍從保持著一段距離。相比起莽撞的二管家,大管家十分的有禮得體。
閑聊之余,菜肴陸續傳上來——鼓板龍蟹、原殼鮮鮑魚、糖熘雞頭米、清蒸江瑤柱…玉盤珍饈接二連三,佳肴美饌應有盡有。
而葉府那位少爺卻只是一瞥,便闔上雙眸,雙掌合十默默誦念起經文來。
夫人連連勸他:“相公,你怎的不吃?平日里你不是最愛吃這椒麻兔肉嗎?”
那少爺沉重道:“阿彌陀佛。”
仿佛眼前的那些葷菜皆是被他親手屠殺的似的,神情頗為愧疚。
莫非真是和尚?
林蘇青望著滿桌的美酒佳肴,口水咽了一回又一回。他知道二太子肯定不會吃的,但又不知道這老夫人和夫人會吃到幾時去。他努力的忍耐著饞涎欲滴…
怎料肚子不受他控制,一陣咕嚕聲被二太子聽了去,也被老夫人聽了去,場面相當尷尬。
二太子道:“入座吧。”
“謝謝主上!”林蘇青頓時感激涕零,咱家主上太會心疼人了,恨不得立馬蹭著他的袖子嚎哭一場。
可他剛一落座,老夫人和夫人的臉色卻是沉了幾分,失了體統不說,這將他們葉府置于何地?可礙于他們先前救下了葉家少爺,這時心中千百個憤怒,也不好發作。
老夫人笑容僵硬道:“公子對下人很是厚愛呀。”
林蘇青啃著雞腿的嘴一頓,連忙笑道:“我們家主上待下人歷來恩重。”
林蘇青繼續啃著,怎么隱約感覺這是二太子故意叫他入席的?莫非是故意要氣這老夫人?
大約是不曾同下人身份的人共用過一桌宴席,老夫人和少夫人臉色都頗為難看,不再動筷子,也不再同他們聊話。
這時,傳菜丫鬟送上來幾碟清炒小菜和米飯。老夫人似怒非怒的斥責自家兒子道:“美酒佳肴你不吃,飯菜你該是吃吧?”
那少爺緩緩睜眼看著眼前盛放的皆是素炒的青菜,便道了一聲:“多謝施主。”這才開始動筷子進食。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似的:“也不知你這是生了什么病,連自己的親娘你都不認了。”
倏而又十分氣憤道:“你最好別讓我知道你是在玩什么新把戲,否則我非打斷你的腿!”
一直揪心地看著待自己如同陌路人的夫人,忽然起身,朝老夫人福了一禮道:“娘,何不去四田縣的老徐家調查一番,是不是他們暗底下買通了人,故意伏擊?”
老夫人一跺手杖,怒斥:“胡說!”
那少夫人當即跪下,掩著手絹泣如雨下:“娘,本就是葉府無禮強娶徐家兒媳在先,私心以為,徐家買兇伏擊是極有可能的。試問,誰甘愿自家兒媳被他家強娶?”
“你真是越來越荒唐了!”老夫人怒形于色,可礙于桌上還有外客,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怒氣不能發作,遂斥責少夫人身后的丫鬟道:“二丫,少夫人身體不適,還不將她帶回房中休息。”
少夫人欲言又止,卻又不敢違背老夫人的命令。只好抹抹掛在臉上的眼淚,起身向林蘇青和二太子施了禮,便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