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嘛…”狗子撓完眼睛,好似故意與他作對,看著林蘇青越是著急,它偏越是要慢吞吞的故意拖著,“這二嘛…嘖嘖嘖,難喲~”
狗子搖頭晃腦,又抬起后腿兒優哉優哉地抖搔起脖頸間的癢癢毛。
這可急煞了林蘇青,這狗要是擱他家,這會兒毛都給它剃得精光了,看它還嘚瑟個什么勁兒。
尋思著眼前有求于它,左右還打不過它,林蘇青不得不按捺住心中騰升的拔毛欲,苦哈哈地追問:“二是什么?”
狗子這下居然坐得端端正正,一臉嚴肅認真道:“其二則是,在你原來的世界,必須有神階位同主上這般的天神圣君,為你設下法陣結界,當受到結界召喚時,你就可以回去了!”
“哈?”這同沒說有何區別…
在原先的世界中,他所認識里最厲害的“神仙”,那就只有橋頭擺攤算卦的神棍們,可那些滿嘴跑火車的騙子,連小學生的錢都騙不走,哪有那神仙本事召喚他?
“不過…”狗子扭頭斜睨了林蘇青一眼,咧著嘴角饒有意味道:“神仙的法陣只能召喚神仙,唔…你一介布衣凡人~~”
這言下之意不就是在告訴他——趕緊找棵樹上吊,早死早回家嗎?真是條記仇的狗子。
罷了,林蘇青沉重的嘆了一口氣,渾身上下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
他撐著膝蓋緩緩站起身來,決定不同狗子聊了,它有意戲耍于他,同它聊下去也沒有什么意義。不如抓緊時間尋找看看,有沒有別的途徑。
見他轉身意欲離開,狗子一下子蹦到他跟前,仰起毛絨絨的一張小臉,問道:“你往何處去?”
林蘇青垂下眼眸,沒好氣的瞥了它一眼,故意道:“去找塊風水寶地上吊。”
“這就放棄了?”狗子意外的吃了一驚,隨即便陰陽怪氣的鄙夷他:“我還以為你會就此下定決心潛心修煉,待來日化身飛升位列仙班呢。沒成想,是我高估你了,原來是個沒志氣的廢物。”
這一席話,如同剔骨尖刀狠狠的刮在林蘇青的心上。曾幾何時,在原先的世界里,也曾有人用類似的言語定義過他。
胸無大志、混吃等死、一無是處的廢物…
從來沒人愿意聽他解釋,后來他便也懶得解釋。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他并不是所謂的沒用的廢物。雖然時常不思進取,但他從來都不甘墮落。
他不過是在等待時機。就像一只張著嘴的鱷魚,等待著接近的食物。只要時機成熟,他必定咬住不放。他只是在等一個時機。
林蘇青快步追上狗子,擋住它的去路,問它:“你是說…我可以通過修煉飛升成仙?”
狗子尚算耐心的瞅了瞅他,懶洋洋道:“但凡生靈皆可修煉,其中人類當屬靈性最高,修煉也較其他生靈便易。不過你嘛…”
它癟著嘴搖搖頭,斜眼道:“主要還是太蠢鈍了,哼~”狗子冷哼一聲,昂著蓬松松的腦袋,趾高氣昂的與林蘇青擦腿而過。
走出沒幾步,它驀然回首,沖林蘇青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好歹相識一場,你若是死了,我多少給你燒幾枚紙錢,打點打點陰兵小鬼。也不枉了你做一回丹穴山 的客人~”
林蘇青一門心思的在琢磨著狗子方才的那番話,哪有閑功夫顧它此時的打趣,便隨問隨答道:“林蘇青。”
“怎么像個姑娘名字?”狗子一愣,登時笑得滿地打滾,“令尊起名真是寫實啊,哈哈哈哈哈的確很適合你,誰叫你模樣似個清秀的小姑娘哈哈哈哈哈哈~”
本來一頭愁緒難展的林蘇青,正苦楚得緊。現下又被狗子幾番謔笑,不禁面如枯槁的一本正經解釋。
“是蘇青…是取自兩味中草藥名字的合稱。這兩味中草藥有開竅避穢、和氣宇、驅風邪的功效,取藥之功效寓名之涵義…”
他鄭重其事地解釋,一通古詞新說將狗子繞得一頭霧水,半晌才繞回神來。
居然被凡人教訓了,好生氣,它皺著鼻子賭氣道:“汪!就你懂得多!既然你這么厲害,那你自己想辦法吧!”話音未凈,狗子一溜煙跑沒了蹤影。
林蘇青怔愣在原地,心中詫然——我說錯什么了嗎?
雖然疑惑不解,卻也沒空去多想。他環顧著四處,青山綠樹,山高水長,透著與世隔絕的孤寂,連蟲鳴聲都因陌生而顯出幾分可怖。
會法術的神仙公子,會說話的紅毛狗子,這里究竟是何處。
他揪緊心跳,有些慌亂。這邊的世界有太多的未知,前途不明,生死難卜。
他并不想同小說中的那些主角般,驚絕天下,締造傳奇。他只愿能夠盡早平安回家,家里僅有年邁的母親獨自一人,他實是放心不下。
如若不死,選擇潛心修煉。待修成飛仙之日,母親怕也…
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回去嗎…
正彷徨之際,遠處驟然震起一聲虎豹低吼。
霎時,身側樹林內猛然竄出一頭赤豹,竟然頭頂生有獨角,身后甩著五條尾巴!
嚇得林蘇青渾身一顫,邁出的腿頓時僵在了原處。
那赤豹見林蘇青身著奇裝異服,頓時疑心四起,并不直接撲他。而是圍繞著他不住打量,喉嚨里不時發出如同石子敲擊的聲響。
這特么什么鳥地方。林蘇青屏住呼吸心如亂鼓,強作鎮靜地掏出褲兜里的鑰匙,于赤豹眼前快速晃動,借著刺眼的陽光閃得赤豹忍不住抬爪撓起眼睛,好時機!
他用力拋出鑰匙,扭頭拔腿就跑。他發誓,這逃命的速度連劉翔都得甘拜下風。
但很快那赤豹就對鑰匙失去了興趣,甩著五條尾巴沖刺兩步一躍上前,輕松攔住了林蘇青的去路。
林蘇青急忙剎住腳步,渾身冷汗直冒,戰戰兢兢地掏出一張交通卡,故技重施的晃了晃,隨即朝赤豹身后扔去。
然而那赤豹不僅不為所動,反倒是垂首弓背地漸漸逼近。一雙紅瞳兇神惡煞的瞪著,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咽了咽喉頭,磕磕巴巴道:“你、你看我一身全是骨頭,啃起來勞心費神不說還硌牙。不如你…你另擇肥味吧…要不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幫你…”
話音未落,那赤豹便是一聲怒嚎打斷,隨即后退蓄勢兩步,登時沖他撲面襲來!
“救命啊!”
林蘇青拼力抵住赤豹壓下來的森面獠牙,那腦袋如同銅鑼般重大,很快他便氣力不及,只得以手肘用力膈著它的咽喉。
赤豹的涎水啪嗒啪嗒地滴在他的臉上,黏黏膩膩腥臭刺鼻。
眼見著僵持不住,赤豹森森獠牙即將嵌入他的喉嚨…突然,一顆野果飛來,正準的擊打在赤豹腦門之上,力道甚猛,砸得赤豹當場后仰。
“汪!”
只見狗子飛撲而出,一口咬向赤豹脖頸,銜住后借沖力以全身繞赤豹甩開一周。待狗子松口時,那龐然赤豹竟被摔倒在地。
狗子順勢落地,慣力使它劃出幾尺開遠后才得以停住。不及眨眼,狗子砰地一聲炸成一片白霧,白霧之中赫然出現如山石般高大的狗子,它眼皮都不抬一下,一爪子踩住赤豹的銅鑼腦袋,如同踩滅煙頭,碾了又碾。
砰!狗子又炸成一朵白云,自云朵中落下時,它恢復了先前虎頭虎腦的小狗模樣,似個人模樣抱著膀子坐在赤豹背上。
而那赤豹的頭卻被深深的摁進了土里,只留了軀體在外面趴著。
林蘇青驚魂未定,狗子的前后變化更是令他目瞪口呆。
這時,方才的神仙公子——二太子殿下,閑庭信步,搖著扇子悠然而來。
林蘇青立馬翻爬起身,跪在二太子跟前,誠心乞求道:“殿下,您缺腿部掛件嗎?我吃苦耐勞如牛,忠心耿耿如狗!您就讓我跟著您吧!”
雖然嘴上誠心誠意的說著,他心中卻自顧自的在盤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憑他一己之身,又手無縛雞之力,在這個世界定然淪為魚肉。反正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不如先擇條活路保住性命要緊。
二太子垂下眼眸輕視道:“狗有一條足矣,而你尚不如一條狗,我為何留你?”
此話氣煞人也,奈何形勢逼人,計無付之。林蘇青不得不咬牙,低首下氣道:“殿下怎知我不如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所擅長的,狗子不一定如我。”
此言一出,二太子一聲嗤笑,忍俊不禁道:“竟將自己與狗相提并論?”
又是這般不以為然的輕蔑,又是這般陰陽怪氣的取笑。林蘇青在曾經的世界里,已經歷過數次,卻也越是如此這般,他越是要證明——是你,有眼不識荊山玉。
“殿下之犬非同尋常,現下的我同它比較,并不損顏面。”過往也曾輕狂莽撞,然而多番遭遇,令他早已明曉,旁人越是多么瞧不起他,他越是要沉心靜氣,“而今后的我將如何,殿下可知?”
一時的忍辱負重又何妨,且先茍活總有出頭之日。他不能死,他必須回去。
林蘇青梗著脖子將忠心許下,二太子卻不理不睬,只于風中捻下一片綠葉,手腕一轉,霎時飛出綠葉,綠葉瞬間化作一把閃著寒光的雙刃匕首,扎進赤豹脖子旁的土里。
二太子眉眼如風,輕輕淺淺道:“今晚,就吃猙吧。”隨即拂袖而去,狗子嗷嗚一聲,甩著舌頭快速跟了上去。
林蘇青茫然莫名的跪在原地,愣了許久,不得其解。
風卷著落葉繾綣地吹過,帶起細微的塵埃,撞著他的腳踝又繞開。四處唯有樹葉因風拂過而摩挲得唰唰作響,卻將此刻襯托得更加安靜。
當一聲鷹嘯劃破長空,他終于回過神來——這是答應我了?第一件工作是宰了這頭豹子?哦不,猙?
猙?他腦子嗡的一聲,好似在哪里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