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田仁琬聽完趙子良的話之后倒抽一口涼氣,這個消息讓他驚訝得好久沒有說出話來。
等田仁琬回過神來,他神情變得異常嚴肅,隨后又冷笑道:“沒想到老夫竟然被人利用當了一回劊子手,好,好啊,這是老夫第一次被人當槍使,這些人真是膽大包天!子良,這些人都是哪些人?你有詳細的名冊嗎?”
趙子良從懷中取出一本折子雙手遞過去,說道:“這些日子,末將之所以沒有動云中守捉就是在派人調查此事,這是這段時間調查的結果,已經查出來的有六十四人全部是這個團伙中的成員,應該還有沒被查出來的人,目前末將派去調查的人還在詳查,最關鍵的是沒有查到這個團伙的最高話事人是誰!”
田仁琬神情極為專注地接過折子開始翻看起來,折子上不但有名有姓,而且連職務、出身、履歷以及他們從事的走私項目、規模大小,全部都寫的清清楚楚,田仁琬看得很仔細,足足花了半個小時才看完。
看完后,田仁琬一聲慘笑道:“好,很好啊,云中守捉府從守捉副使、長史、判官、行軍司馬、錄事參軍,到下面的各營都尉營主、副營主、各團校尉一個不少全都在其中,照這么看來,這云中守捉府上上下下果真是全都爛透了,他們已經成了一個大毒瘤,必須要盡快鏟除,否則這事要是先鬧到京城,老夫這張老臉就丟大了!子良,你想怎么做?”
趙子良拱手道:“末將這次來除了匯報這三月來的任職情況,向大帥請求允許自由作戰權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與大帥商議如何處置云中守捉的問題!此事,末將希望得到大帥的全力支持!”
田仁琬當即道:“這是當然,你想怎么做,老夫都盡全力支持你!”
趙子良想了想說道:“大帥,云中守捉府除了被架空的守捉使吳天德之外,高層將吏官員幾乎都有問題,但是底層的普通兵士,甚至伙長、隊正、旅帥等低層軍頭們應該不知情,他們還被蒙在鼓里,否則的話,消息早就傳開了,不會瞞到現在!所以末將的想法是要區別對待,不能把整個云中守捉府包括下面的普通兵士們都剿滅,只誅殺這個團伙中的成員即可,此事倒是簡單,末將回去后帶三百扈從親衛前往巡查云中守捉,召集團校尉以上將校官吏議事,屆時把這些人一網打盡!”
田仁琬點頭道:“此法甚好,既誅了那些爛人,又保留了云中守捉府七千多兵馬,只要再從各軍抽調將校前往充實云中守捉就行了!”
“可是······”趙子良猶豫了一下,停下不說了。
這讓田仁琬有些詫異,他道:“子良你有話就說,難道你還信不過老夫么?”
趙子良連忙道:“末將哪能信不過大帥?只是······大帥你不覺得奇怪么?”
“奇怪,奇怪什么?”田仁琬疑惑道。
趙子良起身走了幾步,轉身回頭道:“大帥,你已經看過這些人的履歷和出身,他們當中有幾個家世還算不錯,但是都沒有什么過硬的靠山,是誰給他們那么大膽子做這種事情?而且能把這些人組織成一個團伙,這個主事人如果沒有通天的背景,只憑借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話,此人不可能甘心窩在一個云中守捉吧?”
“嘶——”經過趙子良這么一分析,田仁琬此時也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忽略了這個細節,想想也是啊,如果只憑云中守捉府那幫人,他們怎么可能有膽子做下這種足矣誅滅九族的事情?肯定是有人給了他們天大的膽子!這個人不僅有些才敢,而且還有通天的背景!
田仁琬冷靜下來之后問道:“子良,你是說有人在背后給他們撐腰?”
趙子良嘆道:“除了這種可能性,末將想不到還有其他可能!如果主事人是他們當中一個,就算他再有才能也不可能讓云中守捉府上上下下大小官員將校都唯命是從,吳天德好歹也是云中守捉使,是云中最高長官,就算他才能有限,可作為一個軍鎮最高長官怎么可能被人輕易架空了權利,他又不是傻子!現在我們還沒有查到這個幕后靠山是誰,還不能輕易動手,如果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田仁琬卻不這么看,他搖頭道:“子良你的想法是穩妥,但是以云中守捉的情況,我們不能再等了,它的危害太大,它不受控制也就罷了,可它還在源源不斷地資敵,在削弱我們自己的同時也在強大著敵人!老夫覺得還會盡快下手,先鏟除那幫人再說,終于幕后黑手,我們只要抓住那幫人,一個個嚴加審訊,總能審出來是誰指使他們、給他們做靠山!”
趙子良一拍腦袋道:“是末將太過小心了,反而忽略了根本,既然如此,末將回去之后就開始做準備。不過在做這件事情之前,末將還要另外再處理一件事情,日期末將去岢嵐軍巡查,與古通明打了一個賭,末將見他手下當時有一個叫劉正臣的伙長頗為不凡,提議讓他暫時做一營校尉,三個月之后,由其他各營與劉正臣帶的那個營進行大比武,如果劉正臣帶的營輸了,古通明就繼續留任岢嵐軍使,如果其他各營輸了,劉正臣就坐穩了營主之職,而古通明則要下臺!算算日子,三個月也快要到了!”
田仁琬摸了摸長須,問道:“你是想把古通明調走還是直接免職?”
趙子良笑道:“古通明此人在岢嵐軍使的位置上干了不少年了,其麾下戰力還是不堪入目,可見其人的統兵能力不行,只有認命有才能的將軍出任岢嵐軍使一職,才能提高岢嵐軍的戰力,古通明年紀不大,卻又沒有犯過什么過錯,直接把他免職的話不好向下面的將校兵士們交代,只能把他調到閑職!”
田仁琬也笑道:“你這就這么肯定那個叫劉正臣的人一定會取勝?萬一他要是輸了呢?你想調走古通明的想法不是得擱置了嗎?”
趙子良喝了一口茶說道:“末將為將的時間不長,但看人的眼光自問還是不錯的,一個人在兵事上有沒有才能,不可能瞞過末將!”
田仁琬想了想,對趙子良說道:“好吧,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這個惡人就由老夫來做,老夫以河東節度使府的名義把古通明調到府里來做一個閑職!不過這個大比武還是要進行,老夫倒要看看你看人的眼光到底如何!”
趙子良大喜,連忙拱手道:“如此多謝大帥了!”
拿掉古通明之后,岢嵐軍使一職就空缺了,這個位置不能長期空置,田仁琬問道:“新任岢嵐軍使,你想讓誰來做?”
趙子良問道:“任命權不是在節度使府嗎?大帥何必問我?”
田仁琬搖頭道:“節度使府目前也沒有得力的干將,你如果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個人選任命權只怕會落在蕭炅的手里,到時候他任命自己的人去做那岢嵐軍使,你的打算不是又落空了?”
蕭炅是河東兵馬使,職位只在田仁琬之下,還在趙子良之上。蕭炅有一個毛病,經常念錯別字,多年前此人還在朝中做戶部侍郎時有一次在朝堂上把“伏臘”念成了“伏獵”,引起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朝堂中人哄堂大笑,此后他就時常被人譏諷為“伏獵侍郎”。
趙子良點頭道:“是了,岢嵐軍使怎么說也是我左廂兵馬使府衙管轄,怎么能輪到他來任命?既然大帥這里沒有合適的人選,那末將就不客氣了,大同軍副使張守瑜才能出眾,在兵事上頗有見地,末將想任命他為岢嵐軍使!”
岢嵐軍受大同軍節度大使管轄,大同軍副使聽上去職位比岢嵐軍使要高,但實際上大同軍副使只能管大同軍,管不到岢嵐軍和云中守捉,所以張守瑜如果出任岢嵐軍使,實際上是升職了,不過他以前就做過大斗軍使,盡管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但資格、履歷和才能載這里。
田仁琬點頭答應:“好,張守瑜資歷夠了,又你是力主推薦的,老夫當然要重用,那就等大比武結束之后,老夫就行文任命吧!”
趙子良正想起身告辭,田仁琬突然提起一人,問道:“你認識安祿山此人嗎?”
“安祿山?認識,在長安有過一面之緣!”趙子良點頭道,問:“大帥怎么會提起他?”
田仁琬有些憂心忡忡道:“上次老夫去長安,見過這廝好幾次,老夫現此人心術不正,又極善溜須拍馬之能事,皇帝好像極喜歡他,這些日子老夫接到朝廷官文,圣上下旨讓范陽節度使裴寬把平盧軍分離出來,單獨成立平盧節度使,鎮撫室韋、靺鞨,治營州,統轄平盧軍、盧龍軍、榆關守捉、安東都護府,管兵三萬七千五百人。提升原平盧軍使安祿山為平盧節度使,還是歸置在范陽節度使之下,此人沒什么戰功戰績,卻憑著溜須拍馬之能坐上了一鎮節度使之位,此非朝廷之福啊!”
趙子良聽了臉色很不好看,他道:“末將自從軍經歷大小數十戰,身上到處都是傷疤,流得血都可以洗澡了,到如今依然只是一個左廂兵馬使,而安祿山這種小人竟然竊據一鎮節度使高位,圣上和朝廷何其不公?”
田仁琬見趙子良頗有怨氣,連忙安慰道:“子良切不可如此想,你如今才是二十多歲,就已經身居左廂兵馬使,以你這般年紀如果升得太高,對你也是不利啊,到時候你的官職升無可升,功高蓋主,皇帝要如何對你?”
趙子良心中一驚,急忙拱手道:“末將也只是氣不過那安祿山溜須拍馬獲取高位罷了,多謝大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