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趙子良的匯報,田仁琬喝了一口茶后說道:“子良啊,在這短短三個月里,你做了這么多已經非常不錯了,只是你還是有些莽撞了一些,你不該殺了晉國公主府的世子崔世杰啊,本帥聽說前些日子晉國公主夫婦上京找皇帝告狀了,雖然皇帝不但沒有治你的罪,還訓斥了晉國公主夫婦二人,但這兩位可不是省油的燈啊,本帥擔心他們日后會找你的麻煩,讓你在河東寸步難行!”
趙子良不由苦笑道:“大帥,實際上他們已經開始找末將的麻煩了,前些日子,末將安排手下人籌措一批軍糧,好讓岢嵐軍、大同軍和云中守捉堅持到夏收,三州的勛貴們答應捐助一批糧草,可是他們在送來的半道上又給拉回去了,后來末將一打聽才知道是晉國公主府在從中作怪!”
趙子良畢竟是田仁琬從長安拉過來的,他也不好太過斥責趙子良做得不對,他想了想問道:“你還差多少軍糧?”
“三個月的!”趙子良說完見田仁琬眉頭緊鎖,猜到田仁琬可能也暫時沒有辦法湊出這么多糧食,于是說道:“大帥放心,末將會想辦法籌措到糧食的!”
田仁琬不由一愣,頓時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做官二三十年,從來都是下屬找他要這要那,下屬有了困難就來找他,從來沒有下屬擔心給他帶來麻煩,主動把麻煩解決的。≧≥≧
田仁琬壓下心中的暖意,問道:“你有什么辦法籌集到糧草?要知道從開春到夏收這段時間,各地都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趙子良沉思片刻,抬頭拱手正色道:“大帥,末將請求大帥準許末將自由出入邊境作戰的權利!”
這話說出來后,田仁琬立即就明白了趙子良的意圖,那就是以戰養戰,利用戰爭繳獲得到糧食等補給,只要維持到夏收就行,以趙子良以往的戰績,田仁琬還是很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可以達到這個目的,不過北方游牧部族與西域蠻族和吐蕃又不相同,西域蠻族軍和吐蕃軍都有步兵,西域蠻族軍騎兵占多數,步兵戰少數,吐蕃軍步兵和騎兵的數量相當,這與地形地域以及國情有關,但是北方部族就不同了,北方由于幾乎都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因此基本上全部都是輕騎兵,來去如風,騎兵戰斗力也要比西域蠻族軍和吐蕃騎兵強大得多,田仁琬對趙子良領兵出征塞北還是有些擔心的,這只是其中一個擔憂,還有另外一點,如果允許趙子良擁有自由領兵出境作戰的權利,他田仁琬肯定會受到來自朝野各方面的巨大壓力,因為是否作戰、對誰作戰、何事作戰,這些都是皇帝和朝廷才能決定的,邊關將領在平時只能緊守防區和邊境線,沒有圣旨和朝廷的指令,是不允許擅自出擊的。
這個時候田仁琬行事猶豫不決、前怕豺狼后怕虎的性格體現出來了,他皺著眉頭道:“子良啊,就為了籌措糧草的事情就想要自由出境作戰的權利,是不是太冒險了,籌措糧草的事情,我們還有很多辦法可以想,可是自由出入邊境作戰的權利不是那么好給的,朝廷有朝廷的統一部署,如果因為你一個人的軍事行動打亂了圣上和朝廷的全盤部署,不僅你擔不起這個責任,就是老夫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趙子良聽了田仁琬這些話就知道他有什么顧慮了,他想了想還是爭取一下,決定說服田仁琬,說道:“大帥,其實末將之所以想這么做并非全是為了糧草的事情,自從王忠嗣將軍擊敗奚族軍隊之后,在我河東正北面近千里范圍之內已經沒有強大的草原部族了,就算末將率軍攻擊那些小部族,他們也沒有辦法報復,只能被動挨打,末將不會打亂朝廷的部署,而且末將這么做還可以配合和策應王忠嗣將軍在北方的軍事行動,事先盡量與王忠嗣將軍通氣,不打亂他的計劃!還有一點,大帥,長久以來,從來只有北方那些蠻族南下穿過長城防線深入我華夏腹地燒殺擄掠,為什么我們不能主動出擊?難道我們永遠只能被動挨打嗎?別人跑到我們家里來打我們,我們為什么不能跑去別人的家里打他們,為什么總是我們的家遭到洗劫、遭到破壞?他們想來就來,打了就走,難道我們永遠只能被打?”
田仁琬聽了趙子良的話久久不語,他也知道趙子良說的是實情,很多將領都有過這種想法,也有人付出過實際行動,就比如漢朝霍去病、東漢末年的公孫瓚,都主動率軍深入草原攻擊過北方游牧部族。
田仁琬嘆道:“子良,你的想法,老夫明白,很多人都想過要出動出擊,但是我們沒有這個條件,北方蠻人都上騎兵,來去如風,而我們騎兵少,步兵多,想要做到如北方蠻人一樣來去如風是不可能的,在北方草原上,如果軍隊行動度不快,很容易就被追上,再說,如果北方蠻人實力弱小,他們會主動撤退避其鋒芒,不與我們接戰,到最后我們不但消滅他們,還把我們自己給拖垮了!”
趙子良點了點頭,但還是說道:“大帥的意思,末將明白,不過如果要深入草原作戰,當然不能用常規戰法,如果用步騎結合,大軍的行進度當然會很慢,全部用步兵也不行,最好的辦法就是與北方蠻族一樣,全部用騎兵,打了就走,而且我也不會每次帶太多兵馬,每次最多三千騎,三千騎兵不多,但也不少,如果運氣好或者指揮得當,是有可能取得更大的戰果的!以大同軍、岢嵐軍和云中守捉湊出三千騎兵綽綽有余!還有一點,也是末將決定向大帥要自由出境作戰權的原因!”
田仁琬問道:“是什么?”
趙子良道:“大帥來河東也有兩年了,末將在長安那些天就曾隱約聽見朝臣們議論大帥在河東毫無作為,不少官員向皇帝建議把大帥給換下來,末將這么做也是想給大帥出口惡氣啊,打幾個勝仗出來給大帥漲漲臉,讓京城里那些吃飽喝足了只圖一時口舌痛快的酒囊飯袋們閉嘴,他們懂什么?邊疆軍政事務豈是那么簡單的?他們狗屁都不懂,整天只知道瞎嚷嚷······”
趙子良越說越激動,最后甚至還拍起了桌子,田仁琬也越聽臉色越黑,待趙子良說完他憤然道:“可惡,可惡啊!氣死老夫了,朝中那些尸位素餐之輩嘴巴一張毫不費力,哪知道我等在這邊關苦寒之地的艱辛?我等在這里血灑疆場,他們卻在背后捅刀子,,都是一群!子良,老夫這就書寫官文,準許你領兵自由出境對敵作戰,你要什么,老夫這里只要有,都盡量給你送去,你一定給老夫爭口氣,打幾個勝仗給朝中那些昏庸之輩看看,我田某人并非浪得虛名!”
趙子良大喜,站起躬身抱拳道:“末將領命!”
田仁琬也是氣急了,當場就鋪開一張空白官文,用毛筆沾了墨汁開始書寫官文,田仁琬時文官出身,文筆自然是沒得說的,很快就把官文寫好,并加蓋了河東節度使的大印,寫好好遞給趙子良。
趙子良接過掃了一眼,然后卷起來用紅繩綁好塞進懷中,如此一來,允許趙子良自由出入邊境作戰的全部責任就落在了田仁琬身上。
不過田仁琬也并非沒有考慮后果,他立即開始準備后路,他很快書寫了一份奏折,寫好好叫來長史派人派快馬送往京城,這是一份向皇帝建議允許趙子良領兵出境作戰的奏折,如今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在經略北方草原,如果趙子良這邊能夠配合的話,王忠嗣就等于有了幫手,其實是很有利的,田仁琬這份奏折盡管有些先斬后奏的嫌疑,但是邊將節度使的建議,皇帝一般不會駁回,除非該建議與皇帝和朝廷的部署完全相違背。
送走奏折后,田仁琬又問趙子良:“子良啊,你剛才匯報了你在三州和兩軍的一些施政措施和軍隊整編進展,可是你完全沒有提云中守捉啊,這是為何?”
趙子良此次來太原,如何處理云中守捉是重中之重,現在田仁琬問起,他臉色凝重道:“大帥,云中守捉的情況十分嚴重,它現在已經不受朝廷控制了,新任云中守捉使吳天德兩日前來云州秘密見末將,向末將稟報了他在云中守捉的情況,他被架空了,他的軍令出不了云中守捉府,守捉府上上下下,包括下面各營各團都尉、副都尉、校尉一共六十四個主要官員將校控制了守捉府轄下的七千四百人,把吳天德孤立在外,他們草原蠻族倒賣糧食、軍械以及各種有著巨額暴力的違禁物資!誰擋著他們的路,他們就殺誰!前任云中守捉使就是被他們勾結奚族整死的,而大帥當時也被他們利用了,充當了他們的劊子手,沒有給前任云中守捉使申辯就殺了他!前些天他們也試圖把吳天德拖下水,被吳天德嚴詞拒絕,隨后吳天德就被徹底孤立,他成了名義上的云中守捉最高長官,但實際上說話根本不管用!大帥,云中守捉府上上下下徹底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