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出來的時候,車月英臉上笑得開了花,杜銘華雖然刻意地板著臉,腰板卻顯得挺拔了許多,全然沒有前幾天馮嘯辰與他初見時候那種頹然的模樣。
老兩口最終還是接受了陳抒涵的邀請,答應出任春天酒樓通原分店的副經理和行政主管。他們倆最主要的任務就是作為陳抒涵和馮嘯辰的利益看管人,監督酒樓的日常經營,保證酒樓的利益不會被別有用心的高管瓜分。除此之外,他們還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包括在通原本地的一些關系的協調等等。
老兩口雖然都只是工廠里的工人,但畢竟也是通原本地人,拐彎抹角地也能認識一些人,遠比陳抒涵千里迢迢派來的職業經理人更為熟悉本地情況。開酒樓迎的是八方客人,有這么兩位本地人幫著接洽關系,總是有些好處的。
至于二人的待遇,也在現場確定下來了。杜銘華的工資是每月12o元,車月英是每月1oo元,遇到全酒樓都獎金的時候,他們也有一份。除了工資之外,馮嘯辰還從自己名下分給他們倆兩成的股份,他們可以在年終的時候拿到這部分股份的分紅。
起先,兩口子堅決不同意接受股份,最后還是陳抒涵笑吟吟地說了一個理由,說這是作為迎娶杜曉迪的聘禮。看到馮嘯辰那真誠的態度,再看到女兒羞答答地不吭聲,老兩口最終還是點頭接受了下來,同時心里五味雜陳。他們知道,這兩成股份拿下來,女兒就算是賣給馮嘯辰了。按照最保守的估計,一年下來這兩成的分紅也得在幾萬元的水平上,這一點馮嘯辰和陳抒涵都沒有向老兩口說,否則估計要把他們嚇趴下了。
有關工資和股份的事情,大家都瞞過了杜曉遠和杜曉逸二人,省得他們知道家里多了這樣一個收入來源,會變得花天酒地。這些新增的收入,老杜兩口子也是有所打算的,除了拿出一部分改善生活條件之外,大部分都將存起來,作為老二、老三這兩個孩子結婚之用。至于杜曉迪,他們已經不用操心了,馮家的財產不可估量,他們到時候送一份小小的陪嫁也就夠了。
把父母和弟弟妹妹送回家,杜曉迪接著送馮嘯辰去招待所。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馮嘯辰笑呵呵地問道:“曉迪,這回你不用再操心工資的問題了吧?”
“謝謝你,嘯辰,你真是替我家考慮得太周全了。”杜曉迪低聲地說道。
“這不是應該的嗎?”馮嘯辰道,“誰讓你是我未來的老婆呢…”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覺得臉頰上被一個熱乎乎的東西碰了一下。轉頭看去時,杜曉迪已經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馮嘯辰捂著臉上的吻痕,嘿嘿地笑了:
這兩成股份,真是值了…
1984年的春節,晏樂琴再次回國探親,同時也帶回了馮凌宇和馮林濤倆人,讓他們能夠和父母團聚一陣。堂兄弟倆在德國呆了一年時間,明顯成熟了許多,與馮嘯辰坐在一起的時候,已經不再是一味地聽馮嘯辰訓話,而是能夠提出一些自己的觀點。雖然這些觀點在馮嘯辰看來還有些幼稚,但畢竟也算是今非昔比了。
馮飛原打算到京城來與母親團聚,但廠里臨時接到任務,他就無法抽身出來了。只能讓夫人曹靖敏到京城來向晏樂琴問候請安,住了幾天之后,便帶著馮林濤回了青東省。馮林濤將在家里呆上十幾天,然后再返回京城,隨晏樂琴一道回德國去繼續自己的學業。
馮立和何雪珍二人到了京城,也住進了四合院里。已經借調到京城工業大學蔡興泉課題組里工作的杜曉迪見到了婆家奶奶和未來的公公、婆婆以及小叔子。一家人對杜曉迪的印象都非常不錯,馮立、何雪珍看中的自然是杜曉迪的漂亮、本份以及賢惠,而晏樂琴則更欣賞杜曉迪的技術,覺得這樣年輕就有如此過硬的技術,堪為馮嘯辰的良配。
在這些天里,晏樂琴在馮嘯辰的陪同下,到重裝辦去走了幾趟,聽取了有關裝備科技基金使用的情況。她畢竟還掛著一個頭銜,那就是裝備科技基金的理事長,甚至馮嘯辰與杜曉迪雙宿雙飛的那個小四合院,也是借著這個名義弄到手的。
當然,晏樂琴去重裝辦并非只是露露面、應付差事,她對于基金的使用的確是非常關心的。羅翔飛、吳仕燦、謝皓亞、郝亞威等人都就自己分管的方面向她做了匯報,她則親自調閱了項目招標的有關文件,詳細了解項目基金的分配情況。看到重裝辦在招標中嚴格要求,沒有把資金浪費在那些不著邊際的項目上,晏樂琴覺得頗為欣慰,同時表示回德國之后會向投資人做一個說明,并勸說他們一如既往地支持中國的裝備科技工作。
過完年,晏樂琴帶著兩個孫子返回了德國。馮立夫婦在京城又呆了兩天,然后也回南江去了。南江那邊還有辰宇公司這么一個大攤子,雖說楊海帆是個很能干的職業經理人,但馮立兩口子還是心里放不下,總覺得要在那里盯著才踏實。
眾人一走,熱熱鬧鬧的小四合院里便又只剩下了馮嘯辰和杜曉迪兩個人了。其實杜曉迪在家的時候也不多,工業大學離四合院這邊還挺遠的,蔡興泉幫著在工業大學給她找了一個單身宿舍里的床位,她平時都是吃住在工業大學的,只在周末的時候回來和馮嘯辰團聚。
當然,馮嘯辰也沒閑著,重裝辦的業務越來越多,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馮嘯辰豈能獨善其身。要說起來,重裝辦的許多業務都是馮嘯辰攬過來的,他也算是咎由自取。比如裝備科技基金這件事,原本是并不存在的,而現在卻成了重裝辦的一項重要工作,而且還是挺麻煩的一項工作。
“小馮,我聽到一些風聲…”
馮嘯辰走進吳仕燦辦公室的時候,吳仕燦這樣對他說道。吳仕燦的眉毛皺得很厲害,像是有什么極其為難的事情一般。
“什么風聲?”馮嘯辰在吳仕燦的對面坐下來,問道。
吳仕燦道:“王宏泰那個釕觸媒的項目,進展很不順利。”
“怎么會呢?”馮嘯辰一愣,王宏泰可是他們頗為看重的一個人,有頭腦,也有工作熱情,而他選擇的釕觸媒這個研究方向,經過大家論證,也確定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方向。上次由吳仕燦做主,給王宏泰定了5o萬的投入,王宏泰當即就做出了“仕為知己者死”的表示,大家對他也是充滿希望的。現在吳仕燦說他的項目進展不順利,這可是會讓重裝辦很灰頭土臉的。
“我記得王宏泰當時提出的研究方案是非常可行的,技術路線也很清晰,不存在什么大問題,怎么會進展不順利呢?”馮嘯辰問道。
吳仕燦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聽在浦江交大的一個老朋友說王宏泰那邊有些小麻煩。今天我給王宏泰打了個電話,問他實驗的進展情況,他有些語焉不詳,好像有點難言之隱,所以我覺得不太妙啊。”
“按照他原來報的設計方案,他應當已經完成氧化鎂和氧化鋁載體的釕化合物催化劑活性的測定了,能夠驗證氯離子對釕基催化劑的毒化作用。”馮嘯辰回憶著當初王宏泰答辯時候講過的一些技術細節,向吳仕燦求證道。
吳仕燦點點頭,道:“的確如此。我今天也是問他這個情況,但他說,實驗目前還沒有做好,而且聽他那個意思,好像根本就沒開始做。”
“這不是胡鬧嗎!”馮嘯辰的臉也變黑了。第一批項目經費撥付下去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即便中間隔了一個春節,也不該耽誤這么多時間。科研項目是有步驟的,第一期的實驗完成之后,才能進行后續的數據處理和理論研討,進而提出第二期的實驗設計。現在最初的實驗都沒有完成,后面所有的工作都要耽擱了,這算個什么事?
如果沒有競爭對手,馮嘯辰倒也能夠容忍王宏泰從容不迫地去做事。但目前日本、英國的科研人員都已經盯上了釕觸媒這個領域,人家在馬不停蹄地前進,自己卻在歇著,那裝備科技基金還有什么作用呢?
“這件事不平常。”吳仕燦道,“據我和王宏泰接觸的情況來看,他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這件事應當另有隱情。我懷疑是交大化工系那邊出了問題。”
“有可能!”馮嘯辰心念一動,不禁想起王宏泰來申請課題時候流露出的一些蛛絲馬跡。
“小馮,我現在手頭事情多,走不開,你有沒有時間到浦江去走走,幫我看看浦江那邊各家研究機構的項目開展情況,重點了解一下王宏泰那邊出了什么問題。”吳仕燦對馮嘯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