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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嘯辰的檢討還是有幾分真誠的。他在冷水礦導演的這場戲,的確有些行險的成分。正如羅翔飛說的,如果潘才山是個心胸狹窄的人,難免不會因此而記恨上馮嘯辰,甚至有可能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而執迷不悟,拒絕接受馮嘯辰的幫助,這樣弄不好會讓冶金局都陷入被動。
但馮嘯辰這樣做,又是迫不得已。如果他采取傳統的方法,把這個主意拿出來與潘才山進行交易,潘才山根本就不會作出什么妥協。他會直接把電話打到羅翔飛的辦公桌上,問問羅翔飛到底在乎不在乎他們冷水礦這1000多待業青年的就業問題。
安置待業青年本來也是上級部門應當考慮的事情,現在上級部門有一個好主意,而且是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的,卻捂在手里不肯告訴冷水礦,非要冷水礦答應什么條件才行,這樣的事情傳出去,沒有人會說潘才山做得不對,只會指責冶金局太不近人情。
所以,馮嘯辰只能借寧默他們的力量去進行逼宮,把潘才山一行逼到絕路上,然后馮嘯辰再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現,問潘才山愿不愿意與自己進行交易。到了這個時候,潘才山就沒有機會再去玩什么欲擒故縱的韜略了,只能在年輕人和他們的家長面前作出表態。
當然,在此之前,馮嘯辰也是進行過充分評估的,潘才山的為人也是他考慮的因素之一。實踐表明,他的判斷是準確的。
聽到馮嘯辰的檢討,羅翔飛擺了擺手,說道:“你也不用自責。這件事總體來看,你的處理方法還是不錯的,分寸拿捏得很準。常處長打電話向局黨組匯報這件事情的時候,黨組有些領導認為你太莽撞了,我是替你解釋過的,認為你是一個比較穩重的人,既然這樣做,肯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有些時候,要完成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的確需要有一些走一些險棋。當初我安排你進入這個工作小組,其實也是在冒險,是想利用你這種敢于打破常規的工作作風,去解決這個難題。現在看起來,我這個冒險也是成功的。”
“謝謝羅局長對我的信任。”馮嘯辰趕緊表示感謝。
羅翔飛道:“你現在還很年輕,年輕是一個缺陷,也是一個資本。同樣這件事,如果是我或者常處長去做,就很不合適。而由你去做,就好解釋得多了。”
“是啊是啊,你們可以說我是個愣頭青,不懂事啥的。”馮嘯辰笑道。
羅翔飛也笑了,說道:“這倒不至于,既然是讓你去做事,自然不會讓你代人受過,否則還要我們這些當領導的干什么?你放心,常處長是個有擔當的人,如果當時出現了意外的情況,她肯定會保護你的。”
“嗯嗯,這一點我深信不疑。”馮嘯辰道。
說完冷水礦這樁事,羅翔飛又笑著看著馮嘯辰,說道:“小馮啊,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是怎么想到石材加工這個點子的?為什么包括潘礦長在內的那么多人都沒有想到呢?”
馮嘯辰道:“這可能就是旁觀者清吧。我在德國的時候,看到我叔叔家的別墅外墻就是用花崗巖材料裝飾的,當時還覺得比較好奇,打聽了一下有關情況。這次到冷水礦去,看到他們的采場旁邊堆的都是花崗巖,就想到這一點了。”
羅翔飛道:“旁觀者清,這個說法不錯。那么我想問問,對于咱們冶金局,你是局中人呢,還是旁觀者呢?”
“呃…”馮嘯辰有點懵,他撓了撓頭皮,問道:“羅局長,您問的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呢?”
羅翔飛噗地一聲笑了,笑罷才說道:“是我錯了,我不該設個圈套來套你的話。實話跟你說吧,關于冷水礦石材廠的這件事,經委的領導同志也聽說了,他們對你出的主意也是贊賞有加,然后問了我一句話…”
“什么話?”馮嘯辰問道。
羅翔飛道:“他們問:能不能問一下小馮同志,咱們經委有沒有什么可以開發的廢石堆。”
“這是什么意思?”馮嘯辰真的沒弄明白。
羅翔飛道:“意思很明白呀,你幫冷水礦解決了上千待業青年的安置問題,而我們經委系統也有兩百多待業青年,讓經委領導也是很頭疼的。他們的意思是說,你能不能再出一個主意,把咱們經委自己的待業青年也給安置了。”
“這…”馮嘯辰真的傻眼了,這都是哪跟哪的事兒啊。自己不過是為了解開自卸車工業試驗這個死結,才給冷水礦出了個主意,結果在經委領導的眼睛里,自己居然成了安置待業青年的專家。經委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全國經濟體系里的最高權力機關,經委的各個部門里出類拔萃的領導、專家數不勝數,如果這些人都解決不了待業青年的問題,自己能干什么呢?
“羅局長,您不是跟我開玩笑吧?”馮嘯辰試探著問道,“咱們經委這么有權力的地方,安置一下自己的職工子弟也辦不到?”
羅翔飛嘆了口氣,說道:
“外面的人以為經委很風光,其實并不然。經委各個部門都有一些下屬企業,倒是可以安置一些人,但這些企業大多數都在外地,總不能讓這些職工子弟都到外地去上班吧?京城里的這些企業,面對的并不只有經委這一個上級部門,京城這么多部委機關,哪個機關里沒有一些孩子需要安置的?經委也得考慮一下自己的形象問題,不能做得太過分了。
這幾年,很多原來下放到外地農村去的知青回京,委里已經想辦法安置了一些,包括在經委內部創造了一些崗位進行安置。但那些年齡稍小一些的待業青年,就只能排隊等著了,待業青年安置是全國性的大難題啊。”
“原來如此。”馮嘯辰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一點了。
羅翔飛把馮嘯辰從南江借調到京城來,答應幫他解決一個編制,但卻是掛在一家位于遠郊的企業里的。人的編制算在那邊,但上班是在冶金局。經委那些子弟不可能采用這樣的方法來安置,他們需要有上班的地方,卻又不像馮嘯辰那樣有一技之長。京城市區以及近郊的企業有限,容納不下這么多人。經委有權有勢,那只是地方上的看法,擱在京城這個地方,像經委這樣有權力的單位,可還真不算少。
為了安置本單位職工家里的待業青年,經委自己也創造了一些崗位。比如冶金局的食堂、汽車班、后勤之類的地方,就有不少臨時工是本單位的子弟。但這種崗位畢竟也不能無限地設置出來,因此最終還是有不少孩子在家呆著無所事事。
馮嘯辰在冷水礦用一個主意解決了上千待業青年就業的事情,在經委內部被當成一個有趣的八卦傳說開了,于是便有人說這么一個人才,為什么光顧著給別人出主意,不能給經委自己出個主意,也找個什么廢石堆,建個石材廠之類的。這話傳到經委領導耳朵里去,便有了對羅翔飛的這么一問。當然,經委領導這樣問,也并不是真的存了多少希望,其中也不乏一些開玩笑的成分。
“羅局長,這件事委里的重視程度有多高?”馮嘯辰向羅翔飛問道。
羅翔飛道:“還是非常重視的。你要知道,這些待業青年里,有一些還是司局級領導同志家里的孩子。照理說,以他們的權力和社會關系,給自己的孩子安排一個工作并不難,但單位里其他職工家里的孩子還沒有解決,這些當領導的同志如果光顧著安排自己的孩子,未免就太不合適了。這種情況在咱們局也有,比如馬局長家里的小兒子,現在就在待業,為這事,父子倆還一直在鬧別扭呢。”
“那我就明白了。”馮嘯辰答道。
人都是有些私心的,如果這些待業青年都是普通職工家的孩子,那么領導們嘴上說得再堅決,實際行動的時候還是會有些懈怠的。此外,要解決這些待業青年的安置問題,難免要動用一些社會關系,是不是有這些領導的孩子,情況也是大不相同的。如果沒有你們家孩子,你去求人的時候,人家就可以推托一下。但如果你家的孩子也在其中,你求人幫忙也更加理直氣壯,人家不幫你解決,那就不僅僅在公事上得罪了你,而且在私事上也得罪了你。
誰都知道,在公事上得罪人無所謂,在私事上結仇可就有麻煩了。
“怎么,你有辦法了?”羅翔飛看馮嘯辰如此回答,不禁好奇地問道。說真的,他向馮嘯辰提起此事的時候,并不帶有多大的希望。他一直覺得冷水礦石材廠的事情是一個偶然事件,是很難復制的。馮嘯辰能夠在冷水礦想出一個辦法,不意味著他回京城還能想出另一個辦法。
可現在看馮嘯辰的反應,似乎又帶著些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這個小年輕真的這么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