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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部長氣得住院了

  馮嘯辰跑得這么快,可真不是為了放孟凡澤的鴿子,而是真的擔心末班公交車開走,他可就抓瞎了。那年頭,街上也找不著出租車,煤炭研究所周圍也找不著一個旅店可住。再說,就算有旅店,住店也是需要介紹信啥的,馮嘯辰上哪開去?萬一沒趕上車,他就只能邁著兩條腿走上好幾公里去趕別的車了,那可是極端悲催的事情。

  當然,孟凡澤那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也讓馮嘯辰有幾分害怕。自己剛才那一會說的話有些過多了,萬一對方不能接受,把這些話向冶金局那邊一報告,說他妖言惑眾,可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既然有個趕末班車的借口,他又何不借機遁走呢?

  “這個小年輕,莽莽撞撞的,像個什么樣子!”

  孟凡澤拿著紙筆站在資料室中間,極其惱火地罵道。馮嘯辰說的東西,剛剛讓他聽上了癮,正想多聽幾句,馮嘯辰卻來了個不辭而別,這能不讓他生氣嗎?他心說,你趕個什么末班車啊,一會我安排個小車送你一趟不就得了?

  王亞茹湊上前來,見部長一臉怒氣的樣子,連忙勸解道:“孟部長,您別跟這種小愣頭青一般見識,現在有些小年輕,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沒錯,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孟凡澤對王亞茹的評價頗為認同。事實上,孟凡澤說話的意思與王亞茹完全是兩碼事。孟凡澤是因為過于欣賞馮嘯辰,才對他逃跑覺得惱火,所謂罵,其實是一種欣賞的表現;而王亞茹卻是以為馮嘯辰得罪了部長,正在心里給馮嘯辰記著黑賬本。

  “這小年輕是哪個部門的,叫什么?”孟凡澤向王亞茹問道。

  果然要秋后算賬了,幸好我有所準備,王亞茹心中暗想,她恭恭敬敬地答道:“他是經委冶金局的,叫馮嘯辰,您看,這是經委那邊開來的介紹信。哼,早知道他是這么一個家伙,我就不該讓他進來看資料。”

  “對,不該!”孟凡澤道,他現在的感覺,純粹就像一個小孩子被人搶起了心愛的玩具,滿心都是沮喪,他對王亞茹說:“你記一下,明天如果他還要查資料…”

  “我馬上把他趕走。”王亞茹搶答道。

  “什么趕走!”孟凡澤一瞪眼,“我是說,讓他查,他想查什么就讓他查什么,不用限制他。然后你再給我辦公室打電話,在我趕到之前,不許他離開,就是綁,也得把他綁住,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孟部長,您就放心吧!”王亞茹斗志昂揚地說道。這也就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在作怪了,她居然沒有聽出孟凡澤這番話里透著一股欣賞之意。在她想來,孟凡澤的意思就是要讓她拖住馮嘯辰,實在不行可以動用武力。總之,一定要等到孟部長親自帶人過來收拾他,絕不能讓這個得罪了部長的小屁孩子再次逃走了。

  孟凡澤不知道王亞茹心里那些盤算,他還以為自己剛才與馮嘯辰的談話已經被王亞茹看明白了,很明顯,自己對于這個孩子是非常重視的嘛。作為一個被部長重視的人,該如何接待,小王還會不清楚嗎?

  “絲…”交代完這些,孟凡澤從剛才的亢奮情緒中恢復過來了,這才覺得自己的腰有點酸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伸手在腰上按摩了幾下。

  王亞茹把孟凡澤臉上痛苦的表情看了個真切,連忙問道:“孟部長,您怎么啦,要緊不要緊?哎呀,現在醫務室都下班了,要不要我給您叫車子去醫院?”

  孟凡澤道:“沒事,我沒啥。…去醫院?嗯,我倒真的得去趟醫院,這樣吧,你給你們辦公室打個電話,讓他們馬上給我安排個小車過來,送我去南郊醫院。”

  冶金局來了個小伙子到資料室查資料,跟孟部長吵了一架,把孟部長氣得去醫院了…

  這個驚人的消息迅速地被辦公室主任匯報給了所長徐吟秋。徐吟秋勃然大怒,先是把王亞茹叫來訓了一通,說她不該隨意放外人進資料室,更不該在那小伙子與部長發生爭吵的時候袖手旁觀。王亞茹有心解釋說是部長不讓她上前,但徐吟秋哪里會聽這個,揮揮手叫她回避,然后便一個電話撥到了經委冶金局的辦公室,開始興師問罪。

  要說起來,這就是通信技術不發達惹的禍了。如果孟凡澤身上帶著手機,徐吟秋事先向孟凡澤求證一下,也不至于鬧出這么一個烏龍。孟凡澤坐著所里的小車走了,說是去醫院,可具體哪個科室哪個病房都不知道,徐吟秋想聯系也聯系不上。所里又沒有其他的小車在家,徐吟秋沒法追到南郊醫院去問個究竟。沒辦法,他只能先找冶金局理論一番,這樣萬一部里回頭找他了解情況,他也可以說自己已經在著手處理了。

  “什么?小馮在人家單位和孟部長大吵大鬧,把孟部長氣得住院了?”

  話傳到冶金局的時候,就已經扭曲成這樣了。冶金局辦公室主任劉燕萍不敢怠慢,一個電話就通知了田文健,讓他抓緊時間向羅翔飛匯報,看看該如何處置。

  哈哈,都用不著我出手,這小子自己就先出事了!

  田文健接到報告之后,第一個感覺便是如此。雖然知道把人家單位里的部長氣病了是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甚至有可能牽連到羅翔飛,但田文健心里就是覺得痛快,像是大熱天吃了一盒冰淇淋一般。

  還是太年輕啊,少年得志,都不知道自己吃幾碗干飯了。過去在羅局長面前信口開河,不知道哪句話讓羅局長看重,給了他一個機會,他還真以為自己是什么玩藝了,胡說八道都說到煤炭部去了。孟部長那是什么人,連羅局長在他面前都只能自稱一句小羅的,馮嘯辰居然跟他頂牛,還把他氣得住院了,這下我倒看你如何交代。

  心里這樣想著,田文健的臉上卻是帶上了凝重、痛惜、忐忑的表情。他怯生生地走進羅翔飛的辦公室,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局長,出了點事情…”

  “怎么?”羅翔飛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來,看了田文健一眼,問道:“出什么事了?”

  “是小馮,馮嘯辰,他可能闖禍了。”田文健說得非常藝術,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和馮嘯辰親如兄弟,馮嘯辰闖了禍,他千方百計想替馮嘯辰隱瞞,卻又瞞不住,只能痛苦萬分地向羅翔飛匯報。

  “小馮闖禍了?”羅翔飛果然有幾分在意,說道:“你別吞吞吐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嚴重不嚴重?”

  “比較嚴重。”田文健道,“是這樣的,上次您交代叫小馮去查一些礦山機械方面的資料,我向他傳達了。昨天,他提出有一份資料在咱們資料室沒有,需要到煤炭研究所的資料室去查,我也是出于做好工作的考慮,就同意了,讓辦公室給他出具了證明。”

  “這也不算什么啊。”羅翔飛道。

  “是的,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早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我就不該讓他一個人去,應當陪他一塊去的。”田文健滿臉懊悔的樣子。

  羅翔飛道:“怎么,他在那邊違反人家的紀律了?”

  “不止如此。”田文健道,他做出遲疑的樣子,直到羅翔飛快要忍不住開口催他說話的時候,他才像是下了決心一般地說道:“他在那邊遇上了孟部長,然后也不知道乍的,突然和孟部長吵起來了。”

  “孟部長!”羅翔飛這一驚可真的非同小可,他當然知道田文健說的孟部長指的是誰,這樣一位在業內德高望重的老領導,馮嘯辰居然和人家吵起來了,這還了得。

  “這還不算什么。”田文健恰到好處地繼續補刀了,“孟部長看他年輕,也沒跟他計較。可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么,居然把孟部長氣得住院了。”

  “啊?”羅翔飛的嘴張開就沒再合上,他沒想到馮嘯辰闖的禍會這么大。僅僅是和孟部長吵架,就已經算是駭人聽聞了。他竟然還把孟部長氣得住院了,這得是多大的罪過啊,說是十惡不赦也絕對不為過了。

  “小馮人呢?”羅翔飛強按著心里的慌亂,對田文健問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指責馮嘯辰也沒什么意義,還是先了解情況事情的原委,看看有沒有挽回的余地。還有,如果煤炭部方面追究下來,自己應當如何盡最大的可能去保護馮嘯辰,畢竟馮嘯辰是自己帶回京城來的,而且是一個頗有前途的年輕人,因為一時的失誤而毀了他的前途,羅翔飛也覺得可惜。

  “小馮回來了,小馮回來了!”

  劉燕萍一路小跑地來到了羅翔飛的辦公室,像是報喜一樣地喊道。知道馮嘯辰闖了禍之后,她就讓人滿院子地找馮嘯辰,后來聽說馮嘯辰還沒從煤炭研究所那邊回來,她又安排了人專門在大院門外等著,一見馮嘯辰下公交車就回來報信,確保在第一時間向領導通報。

  “叫他到我辦公室來,不要批評他,等我問清楚情況再說。”羅翔飛用沉穩的語氣,向劉燕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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